灯光组的小姑娘咬着面包在架柔光板,侧边竖着大功率聚光灯,两边有的工作人员拿了雨条灯和小led灯。
摄影在架车轨,胡子拉碴的助理双手捏着雨罩给机器套上,弄完了之后从设备里跟灯光组沟通调整光线位置。
原本沉静的街区瞬间变得热闹起来,大家干着手上的活,时不时你一句我一句地抛话接话,开开玩笑。
梁空湘跟孔菁英在走戏,俩人顺着追逐的路线大致过了一遍,街道上的障碍物也都提前摆好了:大垃圾桶、堆叠起的一人高的海鲜箱子,最顶层的框子里全是虾蟹、卖零件大小商店外支了摊子、面包店前停了几辆自行车。
“一会儿你回头看菁英一眼,等她在海鲜箱那块儿的时候反脚把那些箱子踹下来,”曹冷玉给她示范了甩腿的动作,右腿半抬着,很用力,又跟孔菁英说:“等空湘跑过拐角,你立马往镇上另一条街追过去,穿过窄墙等时候小心些。”她指了指两个商店之间的地方。
梁空湘和孔菁英都点点头。
路面已经被浇得湿黑,在大灯下印着街道两边的商店,湿淋淋的渔网垂在杆子上,影子剧烈地抖动。
一切准备就绪,曹冷玉坐在监视器前喊了声“action”,场务打板,梁空湘先猛地跑进镜头。
一瞬间就被淋了个落汤鸡,头发立刻像吸水拖把似的垂在她脸上,大雨顺着脸颊滚下来,眼睛几乎要睁不开,喘着气抬手胡乱抹了两把,用力往前奔跑,时不时回头看后面的人和自己的差距。
“站住!”后面的人高声喊,声音在巨大的雨幕里显得那样渺小微弱,她抓起手边的渔具猛地朝前扔!
“我叫你站住!”她又喊了声,哭腔中带着绝望。
薄问香对身后之人的哭喊全然不理,后背被硬质木棍击中了,闷哼一声又抹了下眼睛,眼见着前面有东西反击,立刻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人,毫不犹豫地抬腿踹上一叠满满当当的箱子,还在跳动的虾蟹顷刻间流满一地,在湿雨中生机勃勃地跃动。
身后的人也眼疾手快地往左侧闪了闪,但还是不可避免地踩上一只透明色的活虾,往前趔趄了一瞬,扶助墙才堪堪站稳,抬起头撕心裂肺地喊了声:“问香!”
薄问香怔了怔,但没回头,又扯下手边那根支着几张渔网的棍子。一瞬间,地上又一阵撞击的混乱声,沿路溅起一滩污水。
她正想往街道右边拐,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前重重一扑,双腿膝盖着地,但很快她便撑起来继续跑,身后的人也换了个策略追。
“卡!”曹冷玉怼着麦说了声,监视器里,梁空湘几乎是瞬间就直直往后倒,周围的人一哄而上,很快就把梁空湘包围起来,只看见簇拥在一起的人群。
耳麦里突然有人说了句“梁老师受伤了”,曹冷玉几乎是立刻站起来,边走过去边用对讲机问:“严重么?哪里受伤了?”
“双腿。”有人说。
工作人员刚报备完,曹冷玉已经跑到梁空湘面前了。
坐在地上的梁空湘嘴巴发白,脸上都是脏乱的雨水,汩汩鲜血沿着膝盖留到膝盖窝然后掉了线似的蹦下来,瞬间满地的血水,血腥味和地味海鲜味混在在一起。
她已经疼得说不出什么话了,看见曹冷玉过来只是咽了口口水轻拍了拍她半湿裤脚下的小腿,是她惯用的让人安心的手势。
“拿止血的啊,愣着干什么啊!”曹冷玉火上来,围了这么多人都只会干瞪眼!
一转身却跟戴着口罩的庄野雪正面撞上,俩人都愣了愣。
庄野雪视线往下,梁空湘还坐在地上,面色憔悴灰白,脆弱得好像轻轻抚摸就能让她四分五裂。
俩人对视了几秒。
曹冷玉没闲工夫周旋了,正要打电话联系医院,庄野雪突然开口说:“您先拍戏,我带她去处理伤口。”
剧组不可能因为一个人受伤而停拍,但也没缺人到让庄野雪帮忙,谁知道她是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曹冷玉佯装为难,“人生地不熟的,跑一趟够辛苦的……我还是让小常送她去吧。”
“没事,野雪送我去就行。”梁空湘朝庄野雪伸了伸手,庄野雪拉她起来,梁空湘胳膊圈在庄野雪脖子上,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
她还真是轻飘飘的。庄野雪这样想了想,为了帮她保持平衡,右手环着她腰,跟曹冷玉说:“到时候我把大概情况发给您。”
“那辛苦你了,”曹冷玉说完,又跟梁空湘说:“有事打电话给他。”
这个“他”指的是谁,三个人应该都心照不宣。
梁空湘点了点头,庄野雪把她扶出片场,再坐上车是,右边身子湿了大半,腥臭味黏黏糊糊地粘了她一身,她坐在后座拿纸擦了擦,白纸变黄了。
“麻烦你了。”梁空湘说,抬手闻了闻自己,不动声色地往边上挪了些。
庄野雪没说什么,下了车后扶她进医院做检查,梁空湘没有逞能让她坐在原地等她,被她搀扶着做检查时也没硬扯话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