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简朴的竹楼,也不知废了多少心力。
屋里静悄悄的,只能听见萧重鸾略显低沉的呼吸声,华宁放轻了脚步,慢慢走到了床前,他撑着床沿,俯下身去,在萧重鸾紧皱的眉间亲了一下。
“阿昀,我错了……对不起。”华宁轻轻道。
细密的长睫颤了颤,萧重鸾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斜晀着华宁。
“不装不记得我了?”他声音里满是怨怒。
华宁拂开萧重鸾额上的散发,认真道:“不骗你了。”
萧重鸾半截脸藏在被中,露出的一双眼盯了华宁许久,又紧紧闭了起来。
“……我。”
“阿昀?”
萧重鸾侧过身来,睁开了颤抖的双眼,隐忍着铺天盖地的情绪,口吻生硬道:“我以为……你当真不想再见我。”
萧明赫不碰华宁,说明他必然有着前世记忆。
而有着记忆的萧明赫不放华宁出宫,也不许萧重鸾接近华宁的理由只有一个——华宁。
不记得前世的华宁依然会喜欢萧重鸾,而记得前世的华宁却不一定。相思了无益,悔当初相见。华宁若当真对萧重鸾绝望,自然会固执地与萧重鸾拉开距离,留在宫中,继续坐在华宁公子的位置上,便是他与萧重鸾最远的距离。
只要华宁开口要求,萧明赫会达成他的一切要求。
想通这一环节的萧重鸾几乎是瞬间就下定了决心,要将华宁的伪装剥下,好好地和他谈上一谈。
他让陆西延伪装他去了岭越,让沈幽留在京中,伺机将华宁带来北闾山,而他在到达北闾山的第一日,就遇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贺樱宁,华宁的生母,萧明赫的执念,丽妃所代替的原主。她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借住在北闾山上,性格率性而大方,与华宁简直是两个极端。
她本应早早地病死在松州,如今却活蹦乱跳的出现在了北闾山上,除却有人救下她,不作他想。
“有人给她下了药,抹去了她所有的记忆,”在萧重鸾提出疑问时,覃明玉提笔在纸上写下了一整张药方,“这服药是我所制,普天之下,唯有我和沈幽知晓,不知是人偷走了这药方,抓了药给她吃了下去。”
萧重鸾细看了许久,认出了那是前世沈幽写给了华宁的方子。
如果重来一世,最想做的会是什么?
若是对所爱之人已绝望,那么下一个选择会是什么?将自己将病死的亲人从鬼门关前拉回来,即使换成萧重鸾,也会这样做的吧。
华宁救下了贺樱宁,也抹去了贺樱宁所有的记忆。
而华宁在一切尚未开始的那段时日里,到底又想了些什么呢?这一世萧重鸾途经松州时,年幼的华宁依旧在画舫之上流泪弹琵琶,依旧选择了在风雪夜里闯入他的小院,依旧跟着他回到了滕京。
华宁为何要抹去贺樱宁的记忆,为何要循着前世路线继续行进?他——究竟遭遇了什么?
第一个问题答案他想不出,唯有第二个,若是可以,他是否可以解读成:纵然绝望失望,华宁心里也依旧存着一丝柔软,想来到他身边?
在北闾山等待华宁前来的每一日每一夜,萧重鸾都在思索着华宁的心意,恼怒华宁的伪装,也悲哀于华宁的伪装。
他想着,若是可以撕下华宁的伪装,许是还有一线机会吧,可方才他还是熬不住了,愈是被华宁拉开距离,愈是恼怒,愈是悲伤。
他做错了选择,华宁为之绝望,为此抽身离去。简单至极的因果关系,却太过让人心如刀绞。
“阿昀不喜欢追在别人身后,”华宁将手伸入被下,摸索着握住了萧重鸾攥紧的拳头,“我只是……想知道阿昀来追我的感觉。”
萧重鸾撤了撤手,华宁连忙按紧了他的手,道:“方才是我太坏心眼,玩过头了,阿昀。”
他在看见沈幽的第一眼,就猜到了是谁将他带来了此处,见到萧重鸾之后,那瞬间的喜悦几乎要膨胀开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