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那没用的女儿,被一个有家有室的男子骗了。那男子诈光了小女的私房钱,全拿回去供养妻子了。卖房卖地置办铺面,一应都记在妻子名下,家里缺什么,就让他来找我女儿讨要……这个糊涂的丫头,竟然还愿意给。”
染典见解独到,“真是个好丈夫!”
解夫人脸色又僵了僵,“别人的好丈夫,贴不到自己身上。所幸我发现及时,否则将来家业交到这不成器的丫头手上,恐怕不消一年就都被搬光了。”
识迷和三偃感同身受,“还好、还好。”
解夫人义愤填膺完,又露出了底气十足的神情。轻舒了口气,舒展着眉目道:“不说了,家务事让女郎见笑。诸位先歇息片刻,我这就去安排。鬼市的入口隐蔽,穿过十里阑珊,还得再往前一程。宅后的水台边停了船,随时可以取用,我命老水匠送你们去,只要看见青铜水寨的挂匾,就离鬼市不远了。”
第27章
有解夫人替他们安排, 一切便稳妥了。
四个人在解府等待,时候差不多时,解夫人引他们穿过庭院,登上了宅后临河而建的水台。
“老水匠是专跑这条水路的, 掌舵的本事很好, 但又聋又哑, 问他什么都答不上来。你们到了青铜水寨,沿着台阶往下走, 鬼市子时开市, 丑时闭市, 期间只有一个时辰,不要逗留太久, 千万赶在闭市之前回来。”解夫人喋喋嘱咐着,“不管是想找货,还是找人,不要随意相信任何一个上来搭讪的。那地方可黑得很,也没有法度能管束,要是在那里失去踪迹, 这辈子可就回不来了。”
识迷颔首说好, 忽然冒出个疑问, “鬼市上可有人懂得机关术?”
解夫人道:“墨家的机关术吗?连弩车和木鹰什么的倒是见过,还有鲁班术, 操控着木傀儡翻筋斗的也有,但如偃师一样的手艺,却是从来没有见过。倘或有,我也不用等到今日了。”
这时一条狭长的叶子船停靠过来,比起上回识迷和太师乘坐的, 要长上许多。老水匠摇动船桨,尖尖的船头划开水面,却连一点水声都没有。只听见断断续续的歌声伴着连天的灯火,从远处滚滚而来。
这地方真是个适合醉生梦死的仙境啊,平民百姓吹灯睡觉的时候,这里的逍遥快活才刚开始。
偃人们来过不夜天,但那时候只一门心思达成目标,根本无心爱良夜。这次不一样,是带着脑子来的,因此四下张望,坐在前排的艳典回头问:“阿迷,你说有人亲嘴,我怎么没看见?”
识迷说别急,“得进了十里阑珊才能看到,还早着呢。”
亲嘴这件事,作为偃人很难理解。生人有时候蛮有意思,吃饭用的工具,闲暇时候啃来啃去,不知能啃出什么特别的滋味。越是不懂,就越是爱看,所以找了一路。可惜今天游玩十里阑珊的有情人不多,直到看见青铜水寨的牌匾,艳典也没能如愿以偿。
所谓的青铜水寨,是用青铜建立的蜿蜒水榭,得穿过十里阑珊之后的几个急弯才能得见。因为水流过于湍急,穿行存在危险,因此除了奔着鬼市来的,基本不会有人造访这里。
老水匠把他们送上水榭,抬手着力比划,指引他们往前。又指指自己,表示会在这里等候,确保他们后顾无忧。
识迷点点头,带着三个偃人朝入口走去。走了一程,发现阿利刀居然缩在她身后,她顿时有些迷茫了,“你很害怕?”
阿利刀哆哆嗦嗦说是啊,“路好黑,不会有鬼吧?”
一个偃人,居然怕鬼,真是闻所未闻。
识迷叹了口气,“路黑有灯笼啊,你把灯笼提起来,就能看清前路了。”
阿利刀这才想起自己手上有照明,讪讪笑了笑,“我一时给忘了。”
染典鄙夷地推了他一把,“天天吹嘘自己是汉子,汉子缩在女郎身后,真好意思。”
于是转换队形,阿利刀走在了最前面。没有打开机簧的偃人是这样的,没有什么战斗力,胆子还很小,往前迈一步,都得试探试探脚下是水还是土。
不过伸手不见五指,也只在通道最初的那一段,再往前就豁然开朗了。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鬼市所在的沟壑,并非怪石嶙峋阴暗潮湿,这地方沿袭了青铜水寨的风格,整条地道的四壁都是青铜制成的,浇筑着狰狞的兽纹。两侧墙上插着火把,直直向前延伸,遥远的尽头火光更盛,依稀听得见吵吵嚷嚷的说话声,不知道内情的,大概会以为它只是个普通的集市吧。
一行人走到入口处时,猛地闪现两名彪形大汉,身量足有九尺高,满脸的络腮胡,一副凶神恶煞的长相。
阿利刀吓得倒退了一步,仰头看那两个人,语调里带着怯懦,“我们是朋友介绍来的。”
“谁?”彪形大汉毫不废话。
“解夫人。”阿利刀咽了口唾沫,“不夜天她说了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