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上去十分合理的劝告,似乎一切都是为偃师好,但剔肉拆骨,终究是为了守住他自己的秘密而已。
识迷惯会装傻充愣,“正是、正是。我也曾这样劝过偃师,偃师自会斟酌的。你也知道,手艺人对传承有执念,总是担心这门技艺断送在自己手里,对不起师门。”
他一哂,“仅仅是为了传承吗?我还以为偃师想创出一个大同世界,世上只分三类人,生人、伪人,及偃人呢。”
不得不叹服,这人确实聪明,有些事他早就看透了。但转念再想,先前闹出的前朝将领复活一事,本就已经图穷匕见,但凡不是暗里筹谋,势必会有大白于天下的一日。
不过眼下没到时候,瞎话还得继续编,识迷道:“偃师你见过,能耐再大也是凡人,精力终归有限。世上人分三种,两种要他的血,他怕是也活不成了。”
解释得很在理了吧,但他看她的眼神总有深意,仍是信不过她。识迷也厌烦和他比脑子了,掩住口鼻打了个哈欠,“睡么?”
也不知他的酒劲过了没有,随口应了声:“睡。”
新婚之夜,九章府内外全是侍候的人,半夜回自己的卧房是会被发现的。再说又不是头一回同睡,就不用扭扭捏捏了。
识迷招呼,“床大得很,你喜欢睡哪头都可以,只要不横着睡,耽误我放腿就行。”
她摇着袖子走到床前,拆下头冠卸下喜服,仰身躺倒下来。
他看了半晌,默不作声脱衣登床,想了半天还是拽过枕头,与她一头躺下了。
识迷翻个身,正看见他的侧脸,鼻梁高挺像山一样。她睡觉姿势随意,但他却躺得笔直,她不由问他:“你白天端着就罢了,夜里睡觉也如停尸,不累吗?”
一向不可冒犯的太师,与她相处时自动丧失了高人一等的特权。通常你于亿万云端之上,脚踩卑微众生,才有所谓的等级。若是遇见一个不服踩的,你敢探足她就顶你个倒仰,能留住体面就不错了,还奢求什么尊贵。
他闭上眼,连看都没有看她,“这样不耽误你伸腿。”
识迷道:“我也没有那么大开大合,这床足有一丈宽,你随意些,不用那么拘谨。”
她看见他蹙起了眉,抬手抚触自己的额头,轻声道:“两口酒……闹头疼……”说罢迟缓地侧过身来,与她大眼瞪小眼,“你要我这样躺着?”
她咧嘴笑了,“就这样,颇有惺惺相惜之感。”边说边伸手摸摸他的前胸,“你别见怪,我好像习惯了。”
这回他的脸没发白,而是红起来,愠声道:“女郎应该管住自己的手。”
识迷一本正经道:“手的用处无外乎这些,管它干什么?你要我相帮的时候,自己都会脱了送到我面前,现在我闲着也是闲着,你却不自在起来,真有趣。”
所以这是多荒诞的一场婚姻,掺杂了各种复杂的情绪。她像不守规矩的市井之徒,在这等级森严的九章府纵情放肆,而太师作为中都的当权者,除了忍让,目前别无他法。
无奈又屈辱,他只得重新闭上眼睛。只听她细碎地说着:“怎么未见有人来闹洞房?”
他不答,在她快以为他睡着的时候,曼声道:“人多眼杂,我让内赞拦阻了。”
识迷多少有些遗憾,“不给看,怎么让那些人知道我是你的夫人?”
紧闭的眼,此时睁开了一道缝,“你为何一定要人知道你是谁?”
“因为这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身份啊。人活于世,不都得有个来历吗。有了这层身份,就不用担心别人怀疑我是伪人了。”她说着,缓缓眨动眼睛,“你不也是。正因为你是当朝太师,除了那个下毒的人,没人会质疑你,为什么忽然痊愈。”
他沉默了片刻,又问她:“偃师现在哪里?还在离人巷吗?”
识迷道:“今早已经走了。又不用他来证婚,他自有他的去处。不过你别担心,时候到了,他自会派偃人来见我。”
“你与偃师,关系如此牢靠吗?”
她似乎昏昏欲睡了,咕哝道:“我们要他续命,他不也要你保他周全吗。彼此互相需要,比关系牢靠有用多了……哎呀不说了,我困了,睡觉。”
她是说睡就能睡着的,后来果然没有声息了。但这宽大的婚床,简直就像一块跑马场,睡在小小的车舆内时,她还算文静老实,一旦没了边界,她就开始满床打滚。明明空间很大,她偏要挤过来,挤得你无处可睡,挤得你掉下床去。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坚持下来的了,及到第二日一早,晨光透过窗纱照进来,睁开眼时,才确认自己的确只占据了尺来宽的一道。她的脚板蹬着他的小腿,他觉得浑身都疼,像挨了一夜毒打一般。
越过她,他看见浩如云海的床榻,再回头看,自己的身体如同横亘在悬崖边上,差一点就要掉下去了。
他不悦地推她,她终于睁开惺忪的眼,喃喃问:“干什么?要吃晨食了吗?”
他示意她左右看,她坐起身“哦”了声,拽过他的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