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内心早已被仇恨填满,陷入了一种病态的偏执。
仇恨的链条一旦开始,就很难有终结的时候。他那如同未开化野兽般的天性里,只懂得掠夺和占有,不会有半分怜悯与温情。
如今,亲眼看到乔星曜因为自己那几句话崩溃到几乎无法自持,逢煊心里却并没有产生任何报复性的畅快。
反而觉得心口某个地方闷闷的,堵得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觉弥漫开来。
逢煊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看着那辆沉默的车。突然,他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伸手拉开后座车门,利落地解开儿童座椅的卡扣,将还在抽噎的衍衍抱了出来。
小孩委屈地缩在他怀里,哭声因为找到了依靠而戛然而止,两只小手从裹着的毯子里探出来,紧紧搂住逢煊的脖子,生怕再被丢下。
这孩子被养得娇气,尤其怕黑,刚才在黑暗的车里怕是吓坏了,哭得眼睛红红的,像只小兔子,冰凉的小脸一个劲儿地往逢煊温热的脖颈里贴,寻求着安全感。
逢煊朝着乔星曜伸出手,声音没什么起伏:“手机?”
乔星曜低着头,像是没反应过来,愣了一瞬。他用指甲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然后才颤抖着手,把手机递了过去。
他右手腕内侧有一道浅浅的、颜色比周围皮肤略淡的痕迹,不算深,是当年车祸手术后留下的,若不仔细看,很难分辨。
逢煊在最近的联系人列表里找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拨了过去。
他估计夏绍一个人弄不走状态明显不对的乔星曜,得找别人。
电话接通,但那边传来的却不是姜庭的声音,而是一个带着些温润质感、微微沙哑的男声:“他去洗澡了,有什么事?”
换做以前,逢煊听到段亦尘的声音肯定不会多想什么。但现在毕竟不一样了,他在a市时多少听过一些关于这两人的纠葛传闻。
“星曜?怎么不说话。” 段亦尘在那边又问了一句。
逢煊轻咳一声,言简意赅:“他手腕的旧伤好像复发了,状态不太好。我把地址发过去,你们过来个人把他接走。”
段亦尘在那边似乎有些意外:“逢煊?”
逢煊没再多说,把手机扔回给乔星曜,抱着衍衍就准备离开。怀里的衍衍却突然小声问:“爸爸,父亲不跟我们一起回家吗?”
这话让逢煊脚步一顿。
乔星曜也立刻叫住了他,声音有些急。
逢煊停下,但没有回头。乔星曜下了车,把手下意识地藏到身后,眼睛紧紧看着他们,语气努力维持着镇定,对衍衍说:“宝贝,明天爸爸要上班了,你的假期结束了,不能再继续待在爸爸这里了。待会儿伯伯会来接我们,到父亲这里来,好不好?”
衍衍听到这话,立刻把逢煊的脖子搂得更紧,加上刚被惊醒的委屈,眼睛红得更像小兔子,带着哭腔连声说:“不要!父亲,我们以后就住在爸爸这里好不好?衍衍会很乖的。为什么别的小朋友爸爸妈妈都住在一起,衍衍就不可以……”
逢煊闭了闭眼睛,只觉得人要是真能像处理文件一样,把感情也简单粗暴地淡化、删除,那该多好,简直无敌了。
他最终还是回过头,看了乔星曜一眼,声音没什么情绪:“上来吧。”
乔星曜几乎是如同做梦一般,脚步有些虚浮地跟在逢煊身后上了楼,看着他拿出钥匙,打开了那扇普通的防盗门。
衍衍眼睛亮晶晶的,自己乖乖穿好小拖鞋下地,兴奋地拉着乔星曜的手。
乔星曜就那么有些拘谨地站在客厅中央,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还是衍衍主动上前,牵着他的手,把逢煊给他做的那把小木椅,还有桌上玻璃缸里游动的小鱼,一一指给他看,献宝似的介绍。
逢煊租的这里不大,几乎一眼就能看到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