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不属于末那识,来自于他成长的深渊。他是站在狭路陡崖边的求生者,左手抱着孝顺、右手举着情义,非要放开一边才能攀住岩壁、稳固自身和另一个。
他站起来,放开楚霜,沉着脸。
楚霜在他肩头一捏,没多说话,转向包子吩咐:“都带回去审,只要问出丁点跟林氏相关的线索,就申请特急函跟林楷的案子并案,过给刘微宇。”
但首领自爆了,不知道还有没有线索。
包子领命,也看向苏信昭。
从前他觉得这小子骨子里邪性,不太讨喜;而今看到刚才那一幕,对他改观些许。但细品,邪性好像变成了拧巴,包子依旧看不懂。
于是,他只得完成眼前的活儿,押着人走了。
楚霜带苏信昭回家。
一路上俩人再没多话。
楚霜以为他吓坏了,放任他自行缓解,进家门才说:“一会儿我让老刘给你热杯牛奶……哎呀?”
话茬又顿住了。
户外光影混乱,楚霜看苏信昭行动如常,没多看顾,现在室内安静亮堂了,他见苏信昭左手背上好大一条口子搅合着原本的疤痕、血肉模糊。
“啧,”楚霜咧嘴,“手伤了怎么不吱声?”
小苏垂眼看,不当回事:“你休息吧,我可以自理,实在不行还有老刘。”
“老刘晕血,帮不了你。”
苏信昭:……?
从来没听过哪个智能机器人晕血的。
随即,他反应过来这是楚霜时不常的无厘头。
“是需要我学习‘晕血’这项技能吗,兄弟?”老刘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
楚霜嫌弃地看它一眼,没理,拽着苏信昭进卫生间。
“自从苏助理进家门,老刘的家庭地位大不如前……”踩着轮滑的窝头知道不能自讨没趣,滑溜到一旁忙活其它琐碎去了。
楚霜轻车熟路,帮苏信昭把伤口洗净、拿消毒剂擦过——伤口的深度尴尬,缝不缝两可。他略有迟疑。
苏信昭从刚才开始就化身闷葫芦。
现在楚霜离他咫尺,是抬手就能触碰的距离,但他突然不敢设想触碰他了。之前的心猿意马被自己临危反应一棍抡出十万八千里。
他无地自容:猎人对猎物动了心,而今还要向猎物呼救吗?
“小口子没事的。”
他把手往回抽。
楚霜手一紧:“老实待着,过两天你要回学校,豁着伤口不方便,”他给缝合针上线,“疼两下。”
话说完,两下已经过去了。
他随意端详苏信昭,见这孩子被针扎毫无反应、俩眼发直、眉头不皱、只言片语都没有。
他忙活着上药包扎,心想:该不会是知道我拿他当饵……
“生气啦?”将军还亏上心了。
问完又觉得自己有病——我管他生不生气呢?
苏信昭一讷,随即明白了楚霜的逻辑。
“没有,是该向林氏讨公道,”他把搅成一锅粥的情义孝暂时抛开,问楚霜,“当年林楷案子后期,有水军在网上带节奏,说你……没人性,这只是林楷的报复吗?”
楚霜收拾好杂物,回客厅。他知道苏信昭聪明,已经想到了关键——如果舆论只是财团少爷带节奏的报复,帝国的外宣公关团队早就出手把水花按下去了。
“不好说。”楚霜靠在沙发里,觉得乏累,点烟抽一口,仰头把烟气吹得很高。他刚想放松,烟突然被苏信昭抽走了。
对方站在他头顶,别有深意的愠色倒影在他晶亮的眼眸里。
“你肺炎,还抽!”
苏信昭把烟熄灭在烟缸里,倒水拿药,递过去,没好气:“喝药。”
他默默叹气:没出息的东西,怎么就忍不住想管着他。
“我看到他们说,你跟林氏较劲是因为案子的被害人是你大哥旧部家的孩子?”
楚霜被抢了烟没发火,一撇嘴、接过药来一口吞了,示意苏信昭坐下:“不管是谁家的孩子,林楷当年只有十三岁,我亲眼所见他把同龄少年虐待致死,让一个幸福家庭的天塌了……”
话说到这,他眉心捏起道极浅的皱褶。
苏信昭很少从楚霜眼睛里看到伤心。
这人像套着层壳,永远喜怒不形于色。
他想继续听楚霜讲,好奇对方在事件中扮演何样的角色,楚霜却不说了,垂下眼睛,又把情绪藏起来了。
也就在这时,楚霜的终端设备弹出一条消息。
【楚上将,冒昧给您发信,想约您明日赏光见面。林砺。】
“明天有事吗?”楚霜问苏信昭。
还在假期里,苏信昭摇头。
“带你看热闹去,”楚霜笑得有点坏,“让你那颗八卦的心再膨胀一夜吧。”
苏信昭眨眨眼睛:“林氏的老大约你了?”
楚霜不屑:“没能弄死你,要来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