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又下大了,纪泱南的车还是没开进来,纪思榆是被他抱着走到旅馆的。
乡镇的旅馆客人稀少,老板都在楼下打瞌睡,他们开了间很小的房,床也有点小,留着给纪思榆睡,他睡沙发。
“对不起爸爸。”纪思榆穿着厚厚的外套坐在床上,坐姿很乖,双手搭在腿上,“我把手套弄丢了。”
他们按原路回去找,没有手套的踪影,纪思榆很愧疚,眼睛都潮乎乎的。
“对不起。”
旅馆的小房间没有任何取暖设备,冷得不行,纪泱南把窗户管得死死的,然后脱掉外面的大衣,他有些不太自然地转了下脖子,伸手在腺体的位置揉,上边挂着根红线,他用指腹很轻地摸了摸。
温度过低的话,他的身体会开始变得僵硬,他强迫自己转过脸来,看向纪思榆。
“没事,明天再去找找看。”他的脸一向没什么表情,总是冷冰冰的,话很少,纪思榆发现,爸爸今年的白头发变得更多了。
“好。”他重重点头应道。
纪泱南给他端来了食物,他吃得很干净,然后用手帕把嘴擦了,外头的雪越来越大,风也是,像是要把窗户砸破,纪思榆已经跟着纪泱南走过好几个城镇,爸爸说要给联盟考察适合建工厂的地方,前面的都不合适,要是这里也不行,不知道还会到哪里去。
“爸爸,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呢?”
纪思榆觉得累了,脱了衣服钻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张白皙粉嫩的脸蛋。
纪泱南靠在窗前,垂在腿侧的手指捻在一起很轻地动了下,这是想要抽烟的意思,但他从不在纪思榆面前抽。
“想回去?”纪泱南打开了酒罐子,对着嘴壶仰头喝了一口说道。
“没有。”纪思榆说:“我跟着爸爸,去哪里都行。”
他是真的很累,没说几句话眼睛就闭上了,嘴巴里还嘟嘟囔囔的,“不回家,跟着爸爸”
纪泱南喝了小半罐白酒,胃里有种灼烧感,他感到自己像是活过来了,才转身走到纪思榆身边替他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他也不知道会在这边呆多久,联盟军属区的房子已经快有三四个月没住过了,他今年有一大半的时间都是带着纪思榆在外面的,小朋友的脸因为熟睡变得红彤彤,呼吸声平缓又沉稳,他沉默许久,现在他得考虑一下以后的事了。
小雀拿着手套回家前还特意在门口整理了下衣服,他家住在酒馆往后五公里的地方,这边靠海,居民多,但是今年冬天渔民出不了海,小孩也比以往多,房屋参差交错地排列,他家住在小山后溪流的下延,今天太冷,他的脚都快冻僵了。
门还没推开,隔壁就传来老旧木门的声响,接着一盆热腾腾的脏水泼在他脚边,积雪瞬间融化,像被什么东西烧着了,撕拉撕拉的吵耳朵。
“喂,你看不到我在这里吗?”小雀气呼呼地叉着腰,隔壁家整个地基都打得高,门口建着围栏,泼水的人站在高处,一看是他便幸灾乐祸揶揄起来:“雀,是你?没看到你,今天又去哪儿闯祸啦?”
“苏菲亚!”
“纠正纠正,是索菲亚。”
叫索菲亚的女人很年轻,是五年前打仗时候偷渡来的外国人,金发碧眼,是个beta,个子比普通女人要高很多,声音也粗矿,她一年四季都穿长裙,裙摆鼓鼓的,小雀总说她的裙子里面可以塞下好几个小孩。
她还在笑,语言习惯的问题,她喜欢单喊人家的名,“雀,你怎么不说话了。”
她的中文并不流利,但是交流没问题,小雀快被她气死了,全当听不见,扭头就走,谁曾想索菲亚在后面喊:“年!你回来了?”
听到熟悉的名字,小雀整个人都绷紧了,连忙转过头,可环顾好几圈也没看见第三个人,这才意识到被耍了。
“讨厌你。”他说:“骗子苏菲亚。”
“是索菲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