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怨气渐浓,被迫使用出罚恶司的孟裁云感到喉咙干涩,四肢如千钧沉重,她勉力看向孟承荫的方向,试图唤出御灵剪,替他脱开桎梏,然而此刻御灵剪掉落在地,纹丝不动。
她惊醒,自己现在使用的是怨力,像从前那样催动御灵剪是不可能的。
那如果她剔除御灵剪中的残余灵力,注入怨力进去,是否能被现在的她所驱策呢?
念头划过脑海,她也就这么做了,而令人意外的是,御灵剪竟然真的缓缓腾空,此刻周身散发着一层浓浓的煞气,刀刃轻轻抖动着,发出嗜血一般的呐喊。
“去!”孟裁云挥剪,直直划向孟昭和宋玉渠的方向,薄光闪过,御灵剪扎入土堆之中,孟昭和宋玉渠竟然原地消失,从一边突然出现在了另一侧,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孟承荫咬牙低声道:“这个阵是他们的地盘,裁云,不可轻举妄动,等我回复灵力……”
话音未落,脚下土地轰然炸开,地面有山石盘亘生长而出,他直直朝后砸去,嵌入了立着的山墙裂隙之中,咳出一口黑褐色的血。
“爸!”孟裁云失声脱口而出,她下意识朝前奔去,迎面又被同样蠕动的山石困住,这个阵似乎铁了心要将父女二人分隔开。
“是我大意了……”孟承荫眼中划过几分恍然,他再次看向女儿,表情平静,略有几分哀伤:“裁云,你听我说,他们做了完全的准备,我必死无疑,但你还有一线生机……孟昭。”他说着说着,忽然抬起头,看向那个一直不怎么关注的堂侄:“既然只有我死,才能平息你们的怨怒,那么我现在可以答应你们的要求,但是,我女儿从没做过错事,希望你们高抬贵手。”
一开始听见孟承荫疑似遗言的话语时,孟昭还怔愣了一下,但听到后面,却不知为何触怒了他,脸上黑气又加深了几分,整个人回到了之前被愤怒裹挟操控的状态:“错事?我的姐姐芳彩也没做过错事,我家人也没做过错事,凭什么他们就该死?!”
孟承荫沉默了一下:“冤冤相报何时了。”
“我不管什么了不了的,反正孟家人死了,我的怨才能消,他们的怒才能平!”孟昭表情扭曲:“要怪就怪你们当了这么久的孟家人,要怪就怪你父亲当初没有死在赵公馆——凭什么只有他得救?小六明明也是不足月的孩子……”
他抱着脑袋歇斯底里喊着,早已不见往日沉稳冷静的一面。
孟承荫脸上逐渐蔓延上一层青黑的气息,额头筋结浮起,脸色可以称得上狰狞,他似乎鼓足了孤掷一注的勇气,要做出某个决定。
宋玉渠注意到对方的情绪变化,似笑非笑开口:“好吧,我来开这个口,我答应你的要求,只要你死,我们不动她。”
望着对方幸灾乐祸的表情,孟承荫似陷入沉思,最终,那层青黑色气息渐渐消失,他恢复了如常的姿态,并在沉寂中,缓缓低下头颅,仿佛要任人宰割。
孟昭挥手,万千怨灵冲破牢笼拔地而起,直直冲向孟承荫眉心。
“不!”
随着一声破音的凄厉惊呼,令人意想不到的变故徒生。
那些俯冲而下的怨灵纷纷攻势受阻,竟凌空停滞,随即受到吸引一般,朝孟裁云的方向笼罩去,并争先恐后融入了她的身体。
她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托举起来,怨气炽烈,黑芒大盛,隐约间似有天边雷动,远处地海沉鸣。
“……她真的是第一次解开封印吗?”宋玉渠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叹,她还有时间同方青感慨:“还真是个有天赋的。”
不过,可惜了。
孟昭不可置信看着对方,却发觉自己身体已经不受控制,渐渐化作黑气朝孟裁云的方向牵引而去。
“你在干什么!快停下!”
“等等……”
罚恶司可以强行召请厉鬼魂魄上身,孟昭是鬼,同样受到这种规则的束缚。
他除了因为孟裁云如此迅速的领悟能力而惊愕,内心还生出某种自己不愿承认的忧虑,这种难以深想的复杂情绪一时间令他陷入矛盾之中,回过神时,自己的魂魄已经强制朝孟裁云靠过去。
“停下!你到底要做什么!”
孟昭声音里染上慌乱,他似乎意识到对方做出了某种决定,而这种决定是他决计不愿看到的。
吸纳怨灵后,青色长裙的女人眉心中多了一丝沉郁,她缓缓睁开眼睛,和想象中不一样的是,那双眼睛依旧清晰明澈,就和往常一样。
她张开手臂,以轻柔的姿态将孟昭的魂魄困在了这个怀抱里,喃喃道:“算起来,上一次这样拥抱,还是在小时候,你在太清宫大病了一场,当时院子里还下着雪。”
孟昭品出这句话里几分怀旧的滋味,看着对方温和的神色,内心的恐慌却不减反增。
“你,你到底……”
孟裁云笑着看着他,忽然并指抵在唇边,默念了一句什么。
而孟昭自然是听见了,内心顿时燃起疯狂的惧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