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文没有正式见过面。
厉行父母从事科研工作,他后来怀疑小时候生活的地方其实就是父母工作的科研院,所以门口总有守卫。不过他不知道父母研究的具体内容,只根据欧文记录下来的实验数据猜测,与青少年分化规律有关。
那时欧文比厉行还天真,还建议厉行避开伯德找申良聊聊,说不定有机会出去。
厉行很谨慎,暗中观察申良很长时间都不敢贸然找过去。在发现蒙望可能要分化时才下定决心找申良聊一下,不过还没等他付诸行动,航母上出现了第一台实验事故。
——有人死在了手术台上。
死者的朋友问申良,说是给大家治病,为什么反而提前死了。
申良说手术有风险,他很遗憾,也很抱歉,他承诺会妥善安葬意外去世的不幸者,并宣布将暂停手术,直到找到更完善的方案。
申良的说辞安抚到了航母上的大家,但在那个时间点,无论申良说什么大家都会接受——他们每个人胳膊上都被留下了编码和追踪芯片,他们谁都离不开。
再后来厉行周期性例行谈话中看到一份标本,申良留意到厉行的视线,微笑地解释那只是教学用具,是模型,是假的。
但申良不知道厉行过目不忘,厉行清楚地记得上面那组编码属于死者阿兰。
阿兰年纪小胳膊瘦,编码没印全,最后一个数字“9”只印上一个圈。
……
后来申良还是发现了厉行的身份,他们每天都要进体检舱更新基础数据,每星期测一次血,不定期验毛发,每半年进行一次基因核验。
厉行与其他人截然不同的基因图谱就这样被送到申良面前。
那基因图谱属于传统洛斯星系奕星人种,纯正的奕星基因在奕星都少见,怎么会跑到脏乱破的资源星?
厉行的下一次例行谈话时间被调整,由普通实验员变成了申良主持。
申良主动表明身份,说厉行的父母是他的老师,因为拒绝替雷切特进行腺体研究而开罪雷切特。雷切特察觉厉行父母有离开洛斯星系的想法,派暗卫处决了厉行全家。
申良还说,老师死后这项实验的负责人就变成了他。他努力拖延了很长时间,但还是没能打消雷切特的想法,他除了接任别无选择。
他诚恳地道歉,说他没有老师坦然赴死的勇气,他想活。
申良承诺会尽一切努力拖延实验进展,厉行在实验室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找他。他一定会保护厉行,一定让厉行活到实验结束。
厉行基本没信,不过申良在那之后也确实没有执行过任何实验。
之后就到了他的生日。厉行很久没过生日了,那天申良不留痕迹地调整了单独谈话和体检时间,使申良厉行得以单独相处。
申良给厉行拿来许多书,说他记得老师说过家里的小孩儿喜欢看书,还给他拿来一块蛋糕。
他说实验室一举一动都在伯德的监视下,雷切特随时可能抽查实验进程,即使他是实验室第一负责人,也没有任何话语权。
他没办法命令伯德为实验体制作生日蛋糕,只能跟伯德说他今天想吃蛋糕,伯德才会为他送来一小块儿符合他日常摄入标准的蛋糕。这是申良能为厉行做到的极限。
厉行一言不发,白色灯光下他的皮肤泛着顶级瓷器才有的细腻光泽,实验服的v型衣领里露出一截长而直的锁骨。
申良微笑着问:“不喜欢蛋糕吗?那你喜欢吃什么?下次谈话时我为你提前准备。”
厉行面无表情地看着申良,最后吐出一句话:“你不用给我特殊待遇。”
“你是老师的孩子,我没能力保护老师,也没能力送你离开这儿,但我想在能力范围内让你高兴。”申良还是那样温和的语气,“少吃一顿饭不影响我什么,你不要有心里负担,我经常因为实验忘记吃饭。老师也是这样的。”
有那么一段时间,厉行脑海中时不时闪过“申良是父母的学生,他的父母能相信申良,那他是不是也可以相信申良”这样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