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哼一声,“我问过那些来登记的政府的人,但他们蠢得都跟猪一样,只说等核实好阵亡名单后会发,要不就是扯到狄法公爵准备修建一座纪念公园,说什么全帝国最好的工匠会铸造一百个烈士铜像摆在公园里,所有人都会记得亚当曾经多英勇地为这个国家战斗,他们会传颂他为英雄。”
老妇人流出一滴浑浊的眼泪,但她很快就将它拭去,执拗又顽强地昂起头,“净搞些花架子,比起英雄的名头,还不如把贝拉免费安排进好学校里。”
“得了,学费什么的我会想办法,你少操心,别着急上火到又晕倒要进医院,家里可没那么多钱再给你治。”她儿媳妇不耐地打断这话。
伊洛里只听到几句,就重新戴回帽子,离开了墓园。
接下来的日子里,伊洛里买到的报纸基本都在报道新王继位的相关新闻,随着新王与旧王的权利交接,朝堂内的官员迎来了一波大清洗,每天都有新的人事调动。
伊洛里从调动名单中看见了好几个十分眼熟的名字,都是些他给狄法担任顾问期间,从寄给城堡的来信上经常看到的名字,他敏锐地察觉到,新换上来的基本都是狄法派系里的人。
狄法联合其他贵族、将军乃至于商人们在一点点架空皇室,在这股风潮的带动下,新兴的政党如雨后春笋般出现,蚕食掉皇室原有的权利。
伊洛里毫不怀疑最后狄法会把皇室架空成只有象征意义、没有一点实权的吉祥物。
“亨特教授,这是今天的晚餐,香肠佐土豆泥,配上夹了黄油片的吐司,哦,还有一杯热红茶。”房东太太凯尔蒂·布朗照常端上来餐食。
凯尔蒂是一个可爱的小妇人,拥有四分之一的红血人血统,今年已经六十岁,总很花心思地用蕾丝网兜盘起满头银发。
死去的丈夫给她在王城留下了这幢三层小公寓,她就通过出租公寓的空房间,收取租金作为生计,日常会负责租客的早晚餐食。
“谢谢你,布朗太太,餐盘放在桌子这个空位上就好。”伊洛里边说,边收拾起桌上堆着的报纸。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对凯尔蒂笑,“我知道这看起来有点乱,但在离开这个屋子之前我肯定会把东西都收拾整齐。”
“拜托,别说胡话了,有你这么一个按时交房租又安静内敛的房客,我高兴都还来不及,哪里会生气。”
凯尔蒂瞟过伊洛里已经收好了、摆在窗台边的行李箱,好奇地问:“教授,您这次又打算离开多久?还是跟上次一样要一年?”
“这个不好说,可能会短些。”伊洛里笑了声,含糊带过了这个问题,他不想告诉凯尔蒂自己准备回家。之前他不确定自己去灰铸铁城堡究竟要花上多少时间才能够找到线索,所以还保留着租约,每个月按时给凯尔蒂寄去租金。
伊洛里猜自己在凯尔蒂心中已经成了“既慷慨又古怪”的代名词。
“说实在的,我也见过不少知识分子,但只有您一个人这么神秘。”
凯尔蒂撑着下颚,有几分担忧地说:“不过我也有在考虑要不要把这幢公寓卖了,离开王城,带着钱回乡下去养老。”
伊洛里收拾报纸的动作停下来,疑惑地看向她。
凯尔蒂:“您天天关注外边的新闻,肯定也知道最近针对红血人的袭击案件多了很多吧。”
伊洛里点点头,他是知道这回事:因为残酷的战争,蓝血人减员得严重,这导致原本处于社会边缘、行为一向低调的红血人不得不逐渐进入大众视野。很多蓝血人都抗议红血人在这场战争中毫无作为,是一群胆小鬼和懦夫,他们将自己对于战争的愤怒和悲伤全发泄到无力反抗的红血人身上,试图推动新法案没收富有的红血人的财产,甚至结成好几个暴力团伙,趁夜色打砸红血人经营的餐馆、糖果店等产业。
凯尔蒂不无忧心地取下头发网兜,展示给伊洛里看,道:“您瞧,虽然我只有四分之一的红血血统,但我保留了大部分红血的特征,譬如这头卷发、矮小的身形还有圆鼻子,其他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我的血统。”
“而我都这么老了,如果他们想夺走我的钱、我的银餐具、甚至夺走我的房子,到时候我可没办法跟他们理论,更别提争抢回来。”
伊洛里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番话,红血和蓝血的种族对立问题一直都存在,但直到现在谁也没提出一个良好的解决方案。
“布朗太太,别太担心,或许情况不至于这么坏,你看这里。”伊洛里展开最新一版的报纸,指给她看。
“什么?”
凯尔蒂凑过去,老花眼只能大致看清楚里面的刊登的一张照片,照片拍的是游行,有很多人在身前举着长长的横幅走向市政厅,同时气昂昂地喊着什么话。
她一字一句地念出来横幅上边的字,“促进、红血人平权,反对血液歧视?”
伊洛里的眉眼柔和下来,“在偏激的种族主义者之外,还有很多人在为了红血人的权益发声,其中也有一些蓝血人,我们并不是孤立无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