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的双目流出鲜血,他的耳朵只能听见百姓的哭喊。
他觉得自己的心仿佛在流血,灵魂都在被怒火灼烧,浑身上下、从内到外,没有一处不疼的。
他仿佛也成了被金人折磨的汉人之一,带刺的铁鞭狠辣无情地落在他的身上,人早已经变成了牲畜。
他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就叫这些人这么败干净了。
他与贺岁愉付出无数心力梦寐以求的太平盛世,就叫他们这些昏聩奢靡,丧国辱邦的赵氏子孙弄成了这个样子。
赵九重硬生生呕出一口鲜血,“噗——”地喷到了床边。
贺岁愉被他的动静惊醒,看见他吐了一大滩血,吓坏了,“传太医!传太医!”
“赵九重,你没事吧?”她赤着脚下床去查看他的情况。
赵九重昏过去了,贺岁愉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急忙问太医:“陛下这是怎么了?”
她今年还不到四十,正是大好的年纪,还不想年纪轻轻就守寡啊!
太医恭敬回答:“陛下乃是气急攻心。”
贺岁愉:“?”
她寻思,她睡觉之前也没气赵九重啊,赵九重怎么睡个觉还给自己气吐血了?
贺岁愉皱眉,“怎么好端端的会气急攻心?”
太医也想不出来原因,思索了半天,不太确定地回答:“……也许陛下是梦到了什么。”
贺岁愉:“……”
“也真是没谁了,做个梦给自己气吐血。”
太医低着头,仿佛没听见贺岁愉的小声嘟囔。
赵九重吐的血被收拾了,屋子里的血腥味儿也散去了,但是人还是昏迷着,贺岁愉半点儿睡意也没有,坐在床边给他喂药。
喂了小半碗的时候,赵九重终于醒过来了。
贺岁愉总算松一口气,心上紧绷的弦松了,便有心力同赵九重开玩笑了:“一把年纪了,你能不能别这么吓人?”
赵九重却一把抓住了贺岁愉的手,力气大到贺岁愉手上端的药碗都被打翻了。
贺岁愉被药汁子泼了一身,瞪着赵九重,怒火抑制不住,“你做什么?”
“你是不是……”他语气艰涩,“早就知道?”
贺岁愉皱着眉头,语气愤愤:“知道什么?”
“知道阿昭会死……也知道将来会发生的事情……”
贺岁愉顿住,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赵九重这下什么都联系起来了。
“你知道阿昭会死,所以对晋王多有抵触;你也知道,开封府会在一百多年以后被金人的铁蹄踏破,所以你一直那么在意洛阳……我知道你在洛阳做了很多的事情,我之前一直不太理解你对洛阳过分的重视和热情……”赵九重笑了一声,只是笑声过分的苦涩。
“你……”贺岁愉顿在原地,脸色有些苍白,“你都梦见了……”
赵九重嗯了一声。
他所有激烈的情绪已经在梦境中发泄完了,现在只剩下心碎和茫然的痛苦,像铁链一样勒得他喘不过气来。
“你应该早一些告诉我的。”
“我没办法解释我怎么会知道这些,而且……你不会相信的。”
从这一刻,他们又多了一个共同的秘密。
二人相对无言,一室寂静,只有燃烧的烛火燎动蠢蠢欲动的心。
这一年,赵九重迁都洛阳,架空了晋王。
次年,赵九重御驾亲征收复燕云十六州。
抵御北方游牧民族的天然屏障,再次回到了中原王朝手中。
后来,他又相继收回了河套地区、河西走廊以及西域地区。
至此,天下一统。
数年后,
赵九重在贺岁愉的劝说下,退位当了太上皇,将主要的政务交给了赵徳昭。
正如贺岁愉所说,事事都自己干,不如好好歇着,争取多活些年头,盯着儿子把这些事情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