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赶他们走不好吗,为什么非得死?”
洪洪摇头。“坏鬼都得死。”
他愣愣重复着,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样的认知像是刻在灵魂深处,是绝对正确的底层逻辑。
“洪洪,如果阿札不这么认为呢?”
洪洪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怎么可能,阿札最恨坏鬼,她杀了好多好多坏鬼!”
“是吗。”桑绿轻轻低喃。
“当然。”男孩极认真地点头。“姐姐,你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问题?”
桑绿眼睑低垂,遮住了明明暗暗的猜测,红唇勾起。“随便问问,你怎么在这里?病刚好还是不要乱跑得好。”
“阿爸送大黄去老屋,让我先回来。”
桑绿秀眉一挑。“你知道老屋在哪里?能不能带我去?”
“知道啊,跟我走。”
洪洪引着桑绿七拐八弯,出了繁茂的丛林,一堵颇长的土墙挡住左手边的方向,蜿蜒环绕,瞧不见尽头。
墙面不高,桑绿踮脚就能望见里面的院子,杂草泥泞在湿土中,稀疏又矮小,不长草的空地断断续续,勉强留出一米来宽的小道,绵延进一座腐朽小楼。
小楼不似寨民居住的吊脚楼,只有一层,底部由两层石阶接地,屋门大开着,暗幽幽一片。
一阵过堂风袭来,空荡荡的凉。
桑绿被冻得一激灵。“洪洪,里面是做什么的?”
“祠堂呀。”
桑绿顿时来了兴趣,往围墙边走了走,被洪洪拽住。“老屋在这边!”
大病初愈的男孩力气出奇得大,桑绿挣脱不过,跳起来看了一眼,瞥见一个四四方方、悬空的素黑方格。
是棺材?
“寨子里有人去世了吗?”
洪洪扯着桑绿,跑得起劲。“没有,有阿札在,都活得好好的呢。”
“那祠堂里的棺材是谁的?”
“不知道,放在那里很久了,得问我阿爸。”
绕了围墙一圈,又见荆棘森林,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往深山走去。
人走出来的小道渐渐消失,荆棘灌木比人还高。
桑绿的手腕剌出几道血痕。“你真的知道老屋在哪吗?这里没有路啊。”
“肯定是,阿爸刚刚就是这么走的。”
男孩拍断荆棘,说得理直气壮。“除非阿札让你不信我,你就要信我啊!”
桑绿失笑,山寨的人都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自信,七八岁的幼童也是如此。
在都市里,家长教育孩子大多是普世的是非,而山寨里,是与非都以巫女为准。
究竟是怎样的信仰,才会如此信任一个具体的人?
神佛受人敬仰,究其原因是他们看不见摸不着,虚幻的事物可以任由信徒们归因结果。
而巫山,信仰的却是具体的人。
姜央,又凭什么呢?
山里长大的孩子,一旦进山,如鱼得水,树杈和荆棘勾连成的缝隙,挡住的只有桑绿,洪洪甚至在穿过缝隙后,还转身帮桑绿折断阻拦。
桑绿衣衫勾出丝丝缕缕。“你跑慢点,我跟不上!”
“嘿嘿,那我在这——哎哟,什么东西…”
洪洪不知踩到了什么,整个身子掉了下去。
“咳咳,哪来的……嗝……小兔崽子,给老子踩出个好歹!”
灌木丛悉悉索索,碎叶遮挡的空袭中有一晃一晃的白影。
“哎,儿子,你回来了!你那个臭不要脸的老娘呢?”
“你放开!我不是你儿子。”洪洪大声呼救。
男人随手一掏。“哟,小雀雀长这么大了。”
桑绿心一沉,拨开灌木丛冲出去。
一个裸露上半身的男人提着男孩的裤子,醉醺醺地胡乱摸着什么。
洪洪拼命踹他,踹得他上身的肥肉波浪般晃荡。
啪——
男人一掌甩洪洪脸上。“臭小子,敢踹你爹!”
洪洪鼻血横流,眼泪汪汪,嘴巴强硬得很。“我自己有爹,你再打我一下,我爹能弄死你!”
“小畜生,你只有老子一个爹!”男人一把将洪洪砸在地上,抬腿就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