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互动被崔云衢看在眼里。
他垂眸笑了笑,毫不在意横在颈项的刀,只道:“真要杀了我?可你还有求于我。”
“安之身上被你这种邪祟做了标记,毕竟人鬼有别,你的每一次接近都会让他寿数缩减。倘若一直不解除,便会始终被认定为祭品,届时肉身对于四方鬼怪而言俱是大补。”
此前季青霁不为所动,听到末尾,终是面色微变。
蔺安之的脸色也不大好看。
不是,祭品他是知道的,先前蔺家老宅的那尊一看就不正经的神就亲亲热热地这么喊过自己,被祂打上标记可以理解。
但这和季青霁又有什么关系呢?
换言之,他和那尊邪祟模样的神明,究竟有何关联?
感受到陡然沉寂的氛围,崔云衢敛目,又道:“到了那时候,即便有你我相护,也难保不会出什么意外。”
话音落下,他刻意停顿了一段时间,手抵在下颔,饶有兴致地观看两人变换的神情。
季青霁不语。
不能靠近蔺安之是他直到如今方才出现的原因之一,得益于崔云衢的“好心”提醒,被强行压抑下来的恐慌再度泛起。
随即又试图挣脱蔺安之握住自己的手,反而却被五指牢牢扣住。
显然,蔺安之并没有把这一点放在心上。
不仅如此,还微微颔首,道:“死生有命,富贵在天,那就不劳你费心了。”
“可如果是季青霁的命,你会在意吗?”
崔云衢的声音很轻。
他步步接近,不顾刀刃警示般发出震鸣,摩擦之下,脖颈处滑落更多细密的血珠。
而后定在了蔺安之面前,指尖亲昵地划过他的眼角,调情似地蛊惑道:“他已经是鬼怪了,却还有另一方力量在与他争抢躯壳,如若不能将其融合,季青霁的自我意识就会被吞噬他还会再死一次。”
“而我,可以帮你。”
这是真的吗?
不需要确认,蔺安之已经有了猜测。
他想到了季青霁死去的当日,那天晚上他差点是被掐死而不是死在床上。
而季青霁也没有立刻辩驳。
有时,无声就意味着承认,即便很快他就放缓了声音,一字一顿,威胁之意几乎要溢出:“其实,你是真的想找死是吧?”
在两人又要掐起来的前一刻,蔺安之眼睫微颤,抬眸看他。
没有丝毫被好心相助的雀跃,而是无比冷静地问道:“那我要怎么做?你想让我付出怎样的代价?”
“很简单。”崔云衢轻轻笑了下,“之前是怎样,以后也是怎样,季青霁的存在无所谓,我只希望你也能将关注分给我。”
“哪怕是普通朋友?”
蔺安之狐疑地问。
崔云衢点头:“哪怕是普通朋友。”
真是意料之外的豁达。
蔺安之半信半疑,但无可奈何。
他也唯有崔云衢能够依靠了。
而季青霁极其不愿意,好说歹说下,还是因投鼠忌器而暂且让步。
如今看来,倒是崔云衢精准捉住两人的软肋,占据上风。
但蔺安之不会让这样的局面持续太久。
所谓知己知彼,他主动探查起了蔺家老宅那尊邪神的概况,也终于在季青霁口中,得知了部分其所知晓的内容。
比方说蔺家祭拜邪神的传统由来已久,不过与其说是前者祈求馈赠与庇佑,不如说是后者被他们无穷无尽的欲望所支配把控。
茫茫的岁月中,就是被奉为神明的邪祟也记不得所有的过往,记忆最开始鲜明之际,便是遇到蔺安之之时。
“季青霁”是祂被蔺家人控制着,在人间降生的躯壳所生出的独立意识,也是另一个祂。
“你是我早就认定的祭品,你从出生开始就是我的。”
深夜,蔺安之的房间,季青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闷闷的。
随着邪神本体神智的逐渐消融,理智也渐趋回笼,季青霁没了刚做鬼那会儿的肆无忌惮,他连四溢的鬼气都收敛了,不敢真正做出肢体接触,只是虚虚环住了蔺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