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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京十五日 第1o节(2 / 5)

他急忙重新去审视书信,才发现之前有一处细节漏掉了。这书信末尾处的玺印,居然用的是一方“皇帝亲亲之宝”,鱼筒开缝也盖着同样的印信。

于谦身为行人司行人,赍旨传诏乃是本业,对这方面特别敏感。大明宝玺一共有十七枚,各有功用不同。比如“皇帝奉天之宝”,用于郊祀、祭礼;“皇帝尊亲之宝”,用于为太后、皇太后上尊号、懿号等;“皇帝诰命之宝”,用于封赐诰命丹符。而这一枚“皇帝亲亲之宝”,专用于天子给各地藩王的诏谕敕书。

急召太子归京的诏书,论理该用“皇帝行宝”或“皇帝信宝”,还要另外在鱼筒开缝处加盖“丹符出验四方之宝”。在这种场合使用“亲亲之宝”,实在不伦不类。

“这到底什么意思?”

于谦低着头,斟字酌句:“臣眼观玺印,心思天家玉牒。”

他说得隐晦,可朱瞻基听懂了。玉牒用来记录皇室宗谱,张皇后在书信后加盖藩王专用的“亲亲之宝”玺印,恐怕不是乱盖,而是在暗示这一次的宫变来自于某位藩王。

藩王?朱瞻基听到这里,眼皮一跳。

洪熙皇帝除了太子之外,计有九子:两子早逝、四子尚幼,成年者共有三人:老二郑王、老三越王与老五襄王,但他们还未就藩,一直留住京城。其中老三朱瞻墉与老五朱瞻墡,乃是与朱瞻基一母所生,都是张皇后的嫡出子息。倘若洪熙皇帝和太子都去世,按顺位该是他们两人中的一人承继大统。

谁从这一场横跨两京的变乱中得益最大,谁就是幕后主谋。可兄弟阋墙这种话,于谦一个外臣哪敢说得出口,只好隐晦地指出来。

朱瞻基情绪变得特别激动:“老三和老五才多大年纪?何况以他们的脾性,绝干不出这种事……”他身体一挺,一不留神扯动了肩上的箭伤,疼到眼前一黑。于谦赶紧去扶他,朱瞻基的情绪却变得更加强烈:“杨士奇在哪?杨荣呢?还有黄幼孜、蹇义这些银章重臣,到底在做什么?”

他喊的这几位都是内阁大学士,平日参预机务、辅理朝政,影响力比六部尚书还大。洪熙皇帝曾给这几位赐过刻着“绳愆纠缪”的银章,因此朝野都以银章重臣称呼。

京城的任何变动,是绝不可能绕过他们的。可现如今洪熙皇帝不豫、皇后被迫发出密诏、两位藩王行止可疑,这几位肱股之臣却悄无声息,他们究竟是被篡位者控制?是遭杀害,还是参预其中……朱瞻基简直不敢往下细想。

于谦劝道:“殿下,这些不过妄自揣测而已,先不要杞人忧天。当务之急,臣先带您去寻个名医,把这支箭拔了,然后赶紧归京!”

如今形势之险,根本不在南京一地,真正的战场是遥远的京城。太子若不及时返回,便是万劫不复。

“算了……两京之间千里之遥,赶不及,赶不及……”朱瞻基颓然闭上眼睛。胸中勉力维持的那一缕求生之火,正在逐渐灭散。

宝船爆炸的惊悸、禁军叛乱的震恐、秦淮水冷的疲惫、肩上箭伤的剧痛、父皇噩耗的悲恸,这一连串打击已令他摇摇欲坠,身心俱疲,全靠着储君身份才硬撑到现在。可如今他发现,这一切竟源自于自家兄弟阋墙,最后一根稻草终于飘飘悠悠压在了骆驼背上,压垮了所有的愤怒、尊严与信心。

他发现自己之前的艰难求生简直就是个笑话,京城的变动,已注定了自己的命运。这是个不解之局,再如何努力都没用了。

于谦急道:“未到山穷水尽,殿下岂可轻言放弃!”

未到山穷水尽?朱瞻基嘴角勉强抽动一下。周遭都是杀意滔滔的叛贼,而他身边只有一个小行人陪伴,连玉佩信物都失掉了。这不叫山穷水尽,什么叫山穷水尽?

“你走罢,让我静一静。”太子无力地摆了摆手,把脑袋侧过去,蜷缩起来。一时世间诸般苦难纷沓而至,无边的绝望漫过石板,漫过意识,殆无可解。

早知道,还不如安坐长乐殿里,也死得体面一些。朱瞻基模模糊糊想到了建文皇帝,不知那一位仓惶离开金陵时,是否也和他今日一般心境。慢慢地,太子开始觉得四肢开始变凉,过往二十七年的画面一幅幅闪过眼前,在白光中褪色、隐没,似乎还能听到缥缈的钟罄妙声,也不知道此去是佛家极乐世界,还是道家十方净土……

吴定缘站在自家房门前头,脸色比此刻的天色还黑。

这是镇淮桥西北角糖坊廊的中段。这一带多是民住廊房,清一色的短檐庐舍带十步小院。洪武年间为填实京师,朝廷从苏浙一带迁来了四万多户,并在南京城里建了几十片官建厢坊。镇淮桥是其中一处,所以建筑看上去造型整齐划一,布局井然,不像老房子那么杂乱无章。

吴不平身为应天府总捕头,理所当然地占了糖坊廊最好的一个地块。吴家门口几步开外就是一口甜水井,庐舍后面还有一条小河沟。此时这间庐舍却门窗紧闭,屋内漆黑如墨,一点烛亮都看不到。

吴定缘觉得奇怪,妹妹吴玉露今早还在家里,虽然她还在贪玩的年纪,可从来不会晚归。眼下暮鼓都敲过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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