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笙注意到那老头情绪一激动就会上脸,生怕他看到秦玅观的朱批气死在这里。身上背条人命的感觉可不好受,唐笙祈祷一切无事。
怕什么来什么,她这边还没和菩萨说几句话,那边大理寺卿已经气得两眼发黑直往后倒了。眼疾手快的大臣扶住他,交换起眼神。
陛下!偏听偏信非明君之道,唐氏余孽能立于朝堂已属荒谬!大理寺卿指着唐笙骂,此等不忠不臣目无法纪之人该当诛杀!
陛下!
被莫名其貌针对小半个月,几次差点丢命,膝盖跪得发青,什么坏事都没干过的唐笙:?
这是什么天大的冤枉?黑锅都不带这么背的吧?
苍老的声音在殿内回荡,凄切悲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位忠臣打算死谏君主了。
唐笙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直到看到老头头顶的血条恢复三分之一不再变化要么是压根没撞柱,要么是秦玅观消气了。
唐笙觉得后者的可能性≈iddot;更大一点,
大人唐笙正想开口,手腕却被人轻触了下。
秦玅观的指尖很凉,肌肤相除的地方激得唐笙手腕发麻发痒。
相触不过一瞬,秦玅观便垂手了。唐笙还沉浸在震惊中,连为自己辩解都忘了。
唐简一案疑点颇多,朕有心彻查,便是迟些又何妨。因为咳嗽,秦玅观的声音沙哑了些,韩非子说,为君者当执二柄。何谓明赏罚?首先要明,之后方能赏罚。
她说得在理,朝臣没有可反驳的点。被人搀扶的大理寺卿也缓了过来,整理起衣袍回了班列。
左督御史和刑部尚书纷接着出列:陛下,此案经三司彻查内阁复核已无疑点,理当办结。
秦玅观喉痛,抵唇咳嗽,此刻说不了话。唐笙心里着急,又知道自己不能插嘴,就只能干等着。
蓦的,秦玅观朝她使了个眼色。唐笙张了张嘴巴,秦玅观阖眼示意。
各位大人,奴婢早在先帝朝就已入宫当值,家父家母也早就逝世。我与家中往来甚少。我若不忠不孝危谋社稷,也请各位大人拿出实证来!唐笙语调低沉,仿佛在诉说委屈,我不知唐简在前朝如何,但作为胞妹知道她为人耿介,忠于陛下,一心为民,可以说是为大齐鞠躬尽瘁了。
早年我阿姊追随陛下平叛,崇宁元年治水,血水里滚,洪水里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若有错,那也该好好彻查,而不是草草下定论。唐笙带着哭腔道,为国谋实事而落得如今的下场,那么以后还有谁敢为朝廷做事呢?
秦玅观没有打断她,就等于给了她陈诉衷情的机会,自然没有臣子敢打断她。
等到唐笙说得差不多了,秦玅观才道:朝堂之上,哪里轮到一介宫女评头论足。
念珠拨动,声响细碎。
良久,秦玅观又道:太祖高皇帝素来推崇以宽仁治天下,朕恪守祖训。念在你重情重义,敢说敢言,罚俸三月以示惩戒。
秦玅观揉着太阳穴,阖眸:还有要奏禀的吗,无事便散朝了。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朝臣只得忍气吞声。
不过今日一反常态的是,方汀高喊散朝后,一齐跪着的大臣却没有要离开的迹象。
看来今天秦玅观要是不将唐简打成逆贼,他们就不肯走了。
秦玅观眸色暗了下来,将念珠收进广袖。
第8章
君王发布号令,臣下却不相从。这是对君权的违逆,是对秦玅观的挑衅。
周遭宫侍皆屏气凝息,生怕触秦玅观的霉头。唐笙替代死去的姐姐成了人群中的焦点,某种意义上的预备役罪人。她不敢站着,又直直地跪下了。
正当众人以为秦玅观要发作时,端坐御椅的秦玅观却解了旒冕搁在桌案上。
唐笙头顶传来一声云淡风轻的轻唤:
唐笙,将未批的奏疏取来。
是。唐笙摸不清秦玅观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边走边思考。
她从丹墀侧面退下,黑压压的朝臣听到脚步声皆抬起了头。
是他们自己不肯散朝硬要跪在这里的,秦玅观没发话,他们自然不能起身。唐笙大摇大摆地经过,他们也只得忍气吞声。
唐笙自上而下走来,俯视着他们,心中暗爽。她就说秦玅观怎么可能这么好说话,这不,一句话不说就能把这群老臣气个半死。
狐假虎威的感觉好爽!
大理寺卿憋红了脸,眼睛快喷出火了。过去与唐简为敌的那些人,或侧目斜视,想要将唐笙生吞活剥了,或隐忍不发,将唐笙视为狗仗人势之辈。
唐笙快要离开大殿时,一位青袍男伸手抓住了她的袍角。唐笙吓了一跳,险些踩到他。
陛下,唐氏余孽必须严惩!岂可容忍她羞辱朝臣!这位年轻官员显然入仕不久,非常沉不住气。他刚张嘴身旁就有官员来拉他,让他闭嘴。
青袍男挣开衣袖,唾沫星子乱飞:士可杀不可辱!
拉他的官员一脸恨铁不成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