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可以拖,拖了一个月,许长天就让黑鳞军把弘农丢了,再这么下去鬼知道那毛头小子能做出什么过激之事。
不过李昭渊的下一句话便让大炎次相的心又放回了肚子里: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许家是天家的盟友,宗盟才是我皇庭的心腹大患,许长天的诉求孤不能无视。”
禁军统领低声问道:
“殿下之意”
“父皇与许相建立的旧秩序终会崩解,属于孤的新秩序总得建立。”
李昭渊缓缓的从座椅上站起了身,指尖掠过案桌木纹:“既然许长天想在朝堂上维系许相那般影响力,那孤索性给他就是,但弘农一事也确实让朝堂上下人心惶惶,黑鳞军不能再作为一支不存在的军队,至少朝廷不能对这支军队的动向一无所知。”
“”
话落无声。
在场之人都是浸淫官场数十载的肱骨重臣,哪怕是常年领兵在外的武成候,也很清楚这新君话语的意思。
李昭渊准备承认黑鳞军的存在。
许长天可以延续许相在朝堂上的影响力,但他要给朝堂一个介入黑鳞军的机会。
至少你得汇报黑鳞军的去向。
从宏观来看,
这是一个有利整个朝堂的决策。
内战爆发至今,皇族与相府的军队都是在各打各的,但面对宗盟这个庞然大物,在未来将会愈演愈烈的内战中皇相两党的军队不可避免进行协同作战,以如今的体系想要完成这种联合作战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问题是,
这对整个朝廷有利,却不一定对许家有利,以许长天那种鹰派作风,真的会允许外人介入他的军队?
只是三人的这种担忧,很快便在相国府传来的消息中转为了疑惑。
翌日,
先帝遗诏传至相国府,封许相三子为汉王,赐九锡、假黄钺、赞拜不名、开府三司,督军黑鳞。
宰相三子许元,安然领旨受封。
翻手为云
强人政治的一大好处便是最高领袖的意志不必经过多方掣肘就能直接落实,哪怕这个旨意完全不符过去的礼制。
随着遗诏的下达,随着宰相三子安然令封,大炎皇朝即将迎来立国来第一位异姓王的事实很快便在朝廷舆论机器的运作下传遍了天下。
按照惯例,这个时候会有一堆人跳出来谏言此举不合礼制,但事实却是除却极少的腐儒,朝臣们在此事上持有的态度都是高度的认同。
自从旧帝驾崩,相国失踪,实际掌控着朝廷的两位‘新君’便一直与对方保持着静默,这等静默造成的紧张令人发疯,再过一段时间,他们这些臣子可能就得跪下求着这二位与对方通气了。
如今遗诏公布,
他们心底的一块大石也算落地。
无论这两位‘新君’对未来的规划有着何等分歧,但在这一刻他们终究是选择了延续上一代皇相的合作,只是当有心人反复解读那昭告天下的公文,其中一些不妥的端倪也逐渐进入了顶层贵胄的眼中。
赐九锡等一众封赏对于寻常臣子而言是至高的殊荣,但对于那许氏一族而言完全是可有可无的虚名。
开府三司更是无稽之谈。
相府的内臣体系早已深入皇朝每个毛细血管,不封他这开府三司,难道还敢以朝廷大义去强制解散这庞然大物?
唯一值得称道的大概便是那大炎史无前例的异姓王爵,借助这个王爵,许长天可以顺理成章的继承许殷鹤的政治遗产,延续许相在朝堂的影响力,可王爵只是爵位,相较于曾经的宰相之位并无监管天下大小事物的行政权力。
在这明升暗降的王爵面前,许家付出的代价就显得过于沉重。
督军黑鳞。
在遗诏末尾不起眼的四个字。
但却代表着新皇准备初步介入黑鳞军这支许家私兵,而关键是许家新主竟然允了此事,以许家根基受损为代价促成了朝堂两位新主的初次合作。
这是天下为公?
还是单纯的跪了?
两位新主初次博弈中存在太多的疑点,以至于诸多朝臣都认为那二位在私下达成了更多附加协议,但在事实上,处在宫城中的大炎新君也未曾料到许元竟然直接应了那份封诏。
政治是妥协的艺术,是你来我往的互相试探,是菜市口老妇商贩讨价还价无二的利益交换,但许元那家伙竟然直接一口应了他的漫天要价
李昭渊不理解对方此举用意,但用意为何,不管对方有何谋算,他这从地狱爬至顶端的皇子通通接着便是。
时间就这样流逝。
为先帝守孝的时日转眼将尽,在这个混乱的时代,整个天下上至新皇,下至黎明百姓的日子都不好过。
距离那位父亲离开已有两月出头,近日以来,李昭渊在空暇之余时常会看着山巅那座巍峨寝宫出神,仿佛对方仍坐在那冰冷的龙椅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