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有常险,守无常形。用兵如水,因地制流。
倘战端一启,随势行权,若为胜计,纵舍建平之要,亦复何惜?”
殿中依旧鸦雀无声。
陈启铭沉默半晌,憋出一句:
“即便敌寇众大至,也未必要尽弃辅垒,可以连环相保,互为犄——”
王扬笑道:
“君文书之才,不足与谈兵事。”
陈启铭如遭雷击!!!
王扬筷点桌西第二碟,说道:
“之前说西之要害有二,一曰建平。现在说二。”
“等一下。”
李敬轩截断王扬话头,紧盯王扬眼睛,快速问道:
“建平近密,何者为要?”
王扬应声答曰:
“自然巫城。”
李敬轩神色一凛,继而眯眸,语气压迫:
“我出兵不取巫城,而取宜城!你待如何?”
王扬泰然说道:
“你若取宜城,我则据信陵,信陵不失,则秭归后路不断,势可相应,此为陈文书所谓‘连环相保’也。”
陈启铭已经听不懂王扬和李敬轩两人的对问了,只听到王扬引述他的原话,又称他陈文书,再想到那句诛心的“君文书之才,不足与谈兵事”,不由得大为羞惭!
李敬轩则面无表情,默然不语,片刻后道:
“你继续吧。”
声音低沉,再无锐气,与最开始发问时的意态,不可同日而语。
王扬拿起酒杯,稍呷了一口,向侍从说:
“来点小食和果盘吧,酒就不要了,要清茶。你们这儿有温山御荈吗?有就来一壶,要清煮啊,不要加其他的。”
侍从看向巴东王,见巴东王正愣愣出神,也不敢打扰,正不知所措间,孔长瑜道:
“还不快去!”
侍从马上听命去传话,还没走出殿门,便被巴东王叫住:
“那个谁!小食、果瓜什么的给本王也来一份!茶本王不要,给本王上酒,要宜城春!”
说完目光扫过满堂凝滞的面孔,问道:
“诸位可要同饮?”
众幕僚一时无声。
巴东王也不多等,一挥手:
“算了!本王自饮!王扬,你接着说!”
王扬看向巴东王:
“王爷是不是欠我一杯酒?”
巴东王懵道:
“我他妈什么时候——”
随即想起了什么,皱了皱眉,瞪了王扬一眼,似乎不愿,又似乎想发火,表情转了一圈后变为无所谓道:
“行,敬一杯就敬一杯,权当给你延命少顷了!至于少顷之后能不能活,那就看你自已本事了。先说好,你要败了,一定要死,本王可不会袒护你。”
巴东王越说气场越迫,以生死陵压王扬,也不知是要报敬酒之仇,还是借此机会,折王扬之骨。
王扬神色轻松,爽朗笑道:
“纵顷刻一息,亦是天地之机,何况少顷?雷霆不积长日,风云每起片时。扬正欲以少顷以试命数耳!”
众人闻此,神情皆变!
如果是之前听到此语一定认为王扬狂妄自大,信口胡吹,现在则完全没人敢这么想,反而觉得王扬生死之前,坐论谈兵,笑说风云,竟隐隐透出一股英雄之气,使人凛然不敢轻侮。
巴东王没再说话,不过脸上难得敛去戏谑随意之色,举杯遥敬王扬。
王扬则举杯相应,巴东王心思一动,突然大喝一声:
“慢来!”
众人都是一愣。
巴东王撑起身子前探一望,也不知道望没望到,反正佯怒拍案叫道:
“好个滑头!半杯也敢与本王对饮?!来人!给他斟满!”
王扬神色微僵,随手盖住酒杯:
“我这还不少呢——”
“糊弄谁呢!快给他添酒!”
“我这是葡萄酒——”
“换杯子!倒宜城春!快快满上!”
巴东王不依不饶,借着敬酒的机会,逼着王扬饮了满杯辛辣,心中终于舒爽。
看着王扬喝得眉眼皱起,面透霞光,一脸坏笑道:
“本王看你命悬一线,实在于心不忍。要不本王再敬你几杯,给你续几个少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