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谅,小女士,”他声音裹着无可挑剔的歉意,仿佛在酒会上不小心碰掉了女士的羽毛扇子,“让您卷入如此不愉快的风波,受到这样的惊吓,是我的疏忽。我本该更妥善地处理这些…噪音。”
女孩唇瓣微微分开,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他居然在道歉?
君舍自然没有错过她那双圆溜溜的小鹿眼睛,此刻一眨不眨望着他,仿佛连呼吸都忘了半拍。
啧,他眼底闪过一丝晦暗,某种不明缘由的情绪如阴云掠过晴空。这小兔,怕是又被吓着了?
方才那会儿,他只顾着欣赏那小兔为他惊慌得语不成言的模样,竟忘了,这瓷娃娃般的小兔,要是真给吓狠了,回头又要恹恹一病不起了——
作为一个体面绅士和克莱恩的朋友,这可是他的重大失职。
“要是克莱恩知道,您在我的辖区内受到如此惊吓,怕是要从诺曼底发电报来责备我了。”
他欠了欠身,端的是一副正人君子没能妥善保护友人眷属的自责模样。
克莱恩…你的辖区…俞琬紧了紧小手,这句话总让人莫名觉得有些不舒服,仿佛不着痕迹暗示着什么,可字面上却又让人挑不出一丝破绽来。
君舍仿若没察觉她的异样,话锋轻轻一转:“不过,如果没有我的挽留,您刚才真跑了出去,恐怕就要错过这场压轴的…相当精彩的演出了。”
不,她在心里斩钉截铁地说,她不想看,不会欣赏,更不愿成为这血腥剧场的一部分,但所有这些反抗,最终只化作浓密睫毛的一阵轻颤。
她垂下眼帘来。
殊不知,这低眉顺眼的模样,落在君舍眼里便成了听劝。
男人唇角微不可察地牵了牵,目光扫过地上那滩暗红的血迹,血迹尚未凝固,边缘处已经开始氧化成棕褐色,像一幅正在完成的抽象水彩画。
他眼底闪过一丝近乎艺术鉴赏般的光芒,不禁回想起皮埃尔知道真相后万念俱灰的脸。
就是这样。
亲眼看着那些想杀死他们的人,如何从胜券在握的狂傲一点点化为绝望崩溃,眼中熊熊火被亲手掐灭,人性的愚蠢在那一刻被展现得淋漓尽致——这难道不比法兰西喜剧院里那些矫揉造作的剧目,要更真实、有趣得多?
当然,他在心底补充着,要是让这小兔跑了,这出精心编排的戏剧可就失去了它最特别的观众,失去它的最大完成度。
更让他意外的是,此刻的愉悦感里,竟掺杂着一丝久违的、近乎孩童炫耀玩具般的幼稚快感。
真是讽刺…他以为自己早已摒弃了这种无谓的情绪。
君舍不动声色向前迈了半步,他弓下身来,声音压出一丝循循善诱的意味,琥珀色眼眸定定望着她,像是要透过她的瞳孔,直接攫取她的灵魂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