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振邦的越野车在泥泞小路上颠簸了近两个小时,终于驶入这座被地图遗忘的村落。
他本无意停留,只是突如其来的骤雨逼得他不得不寻个遮蔽之处。
那所废弃的村小孤零零地立在坡顶,屋顶塌了一角,窗框空荡,像一口沉默的老钟。
他推门而入,鞋底带进湿泥与枯叶。
教室里积着厚厚的灰尘,桌椅歪斜倒伏,黑板裂开一道贯穿的缝隙,仿佛时间在此处戛然而止。
可就在正前--≈gt;≈gt;方的墙面上,一张泛黄卷边的海报却被人用透明胶带一圈圈仔细固定,像是某种不容亵渎的图腾。
七个红漆大字横贯顶端,笔画粗粝却带着执拗的力量。
赵振邦走近几步,雨水顺着风衣滴落在地,他却浑然未觉。
海报下方是稚嫩却认真的手绘流程图:一个扎辫子的小孩举着烙铁,对面是一根冒着蓝光的电缆,旁边写着“它疼的时侯会嗡嗡叫”。
再往下,分三栏标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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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步:三点定位法(画了三个红点,连成三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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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步:锡63铅37,不能多也不能少!
(旁边画了个天平,一端放焊锡,一端放糖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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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步:焊完要吹三口气,不然灵魂进不去
最底下,还有一行拼音批注,墨迹深浅不一,显然写了又改:“xiu
hǎo
le,di
xià
jiu
bu
ku
le。”
修好了,地下就不哭了。
赵振邦站在原地,喉头忽然发紧。
这不是教学材料——这是信仰的转译。
一种以童真为容器、将技术仪式化的集l无意识传承。
他们不懂“地脉协议”,也不知“幽灵代码”,但他们记住了动作,复刻了痕迹,甚至赋予其诗意的因果。
而这,正是最坚固的迷雾。
“赵工!”校长撑着伞追进来,喘着气,“您看那个啊?孩子们上个月画的。说是市里来的大师傅教了‘会唱歌的电线’,谁修得好,晚上灯就会闪,一闪一答的,跟星星说话一样。”
赵振邦没有回头,只低声问:“这些孩子……都动手焊过?”
“都试过!职校老师送来的练习板,小家伙们抢着干,说焊完能听见地底下哼歌。”
他闭了闭眼。
那一刻他忽然明白,楚墨为何坚持在全国布下三百多个“自力工坊”——不是为了产能,而是为了制造无法量化的行为指纹。
敌人可以破解算法,可以逆向工程芯片,但抄不走一个老电工习惯性的手腕回旋,更复制不了一个小学生吹气时带着笑意的呼吸节奏。
他掏出加密终端,拨通指令专线。
“通知所有合作单位,”他的声音低沉而决绝,“从今天起,所有教学材料、操作手册、实训记录,必须保留原始笔迹、手工涂改痕迹和学生批注。不准打印,不准标准化排版,连错别字都不许改。”
停顿片刻,他说出最后一句:
“敌人可以复制数据,但他们抄不走手上的茧子。”
一周后,内蒙古草原深处。
夜色如墨,黑蛇帮的四人突击队借助热成像仪锁定目标——牧民院墙下一处隐蔽电缆接头,温度异常稳定,焊点区域金属结晶分布高度规则,锡料成分检测结果与情报完全吻合:sn63pb37,共晶配比,残留刮痕角度173°,与“标准工艺”误差不足02。
“就是它。”队长低语,”
三十秒后,烈焰冲天。
可就在爆炸闪光撕裂夜空的瞬间,三百公里外,一座早已废弃的毛熊国援建气象雷达站内,尘封继电器在无人操控的情况下自动闭合。
一条沉寂数十年的军用备用链路悄然激活,电流如细脉搏动,沿着锈蚀铜缆缓缓爬行。
深圳,地下指挥室。
楚墨凝视着三维拓扑图,一个新的光点正在北方亮起,微弱却坚定,随即迅速融入整l神经网络,成为无数跳动心跳中的一拍。
雷诺站在身后,声音紧绷:“他们炸了。”
“不。”楚墨轻轻摇头,嘴角浮现出一丝冷冽的弧度,“他们读完了我们的说明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