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不退,腹泻绞痛。送到医院急救,确诊为细菌性痢疾,挂了两个星期的的水,身体才见起色回岗任职。
身为检察官助理的林景阳不敢怠慢,打过招呼后紧着起身到隔壁茶水室拆开一桶新的纯净水。
随后倒入咖啡机中,添上新烘焙过的咖啡豆,熟练地依次按下键位。
咖啡机运作的细小嗡鸣间,林景阳靠在桌边,隔着百叶窗看向正脱下黑色风衣,换上检察官制服的男人。
肩膀平直,腿长腰窄,将统一制服穿成了高定西装。
金色细边的矩形眼镜,与胸前白金嵌深红的检徽一齐闪着光芒。
林景阳收回艳羡的目光,盯着正在倒计时的咖啡机不禁轻叹口气。
这台黑银色的欧洲进口咖啡机,放在灰色陈旧的台桌上亮得扎眼。
陆炡就像这咖啡机一样,与这间灰蒙简陋的办公室格不相入。
棘水县的地方检察署,因环境条件差,薪资待遇有限,而又有最低学历为硕士的限制条件,连续六年无人报考。
正规程序上林景阳因学历不够,担任不了检察官一职,只以外聘助理员的身份跑前跑后。
本来年前领导开会,拟写材料放宽限制,他有望转正之时,突然空降一位检察官。
起初愤懑不平的林景阳以为是哪家关系户,借着这个职位做踏板。
直到他从系统看到任职信息,对方是加大法学海归硕士,年仅三十五岁。
相貌更是没得说,两寸照拍的跟偶像剧男主似的。
对于学历普通,家庭普通,相貌普通的“普男”来说,年过三十的林景阳心中的那点火蔫地就熄灭了。
后来又听说陆炡家里都是京城的高官,甚至有人在最高署任职。
林景阳更想不明白了,既然有这背景,就算背着处分,何至于把人弄来这沙子吃一嘴的地儿?
当真是有志者自有千计万计,无志者只感千难万难!
回到办公室时陆炡已经进入工作状态,翻着已经结案的卷宗做最后封档。
林景阳将咖啡送过去,对方结果还没递到嘴边,门被敲响了,通知陆炡去一趟检察长办公室。
和被塞进抽屉那几份相同的法制晨报,被检察长放到桌面上。
他手指对着那行评语“法律之内,应有天理人情在?”敲了敲,语重心长道:“小陆你这样可不行,要是任着这些三流报纸胡说瞎说,有碍我们署里的形象啊。”
陆炡低眼,只在报道上停留一秒便移开视线,抬手看了眼腕间的手表,说:“我接下来还有个现场取证。”
检察长咂了下嘴,“晚点再去,有个要紧事得先去做。”
黑色的福特野马卷起路边的黄土,林景阳攥了攥方向盘,心里美滋滋。
虽说当司机不是什么光彩事,但凭自己挣得那仨瓜俩枣,有机会能开一开五十多万的车过一把瘾倒也不错。
车道两旁山路渐渐移进柏树木,前方绿牌标着:长暝墓园,距离两公里。
长暝墓园坐落在长暝山的半山腰,此行目的地为墓园里的殡仪馆:永安殡葬。
下塘村溺亡的幼女,今日在这里火化下葬,举行“送别”仪式。
饱受社会关注的案子,自然少不了各路媒体。
张某兰在法庭下跪的那一幕报道,激起社会上不少人的怜悯之心,而检方成了口诛笔伐的对象。
为了挽回署里形象,检察长特意让陆炡来参加送别仪式。
拐过前面的弯儿,被柏树掩着的墓园大门显出来。
林景阳看了眼后视镜,坐在后座位的陆炡靠着椅背闭眼休息,脸色和嘴唇都有些苍白,大概是痢疾没好利索,肠胃不适。
墓园门前不能停车,林景阳把陆炡放在门口,去了后山停车。
这会儿陆炡腹部疼得厉害,进门后到松树下的长椅坐了下来。
他伸手去摸风衣内兜的烟盒,试图用烟碱来麻痹疼痛。然而打火机没了油,蹦出几个火星后再也没燃着。
阵阵刺痛扎着大脑皮层,陆炡合上眼睑放缓呼吸,一股灰烬燃烧的味道呛进鼻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