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放软了些。
于是在这里的最后一个月,罗倍兰每天的日程又加了一条——换药。
可可很细心,最开始用的是云南白药的药粉,后来换成了中药粉,里面好像有一个什么动物骨头磨成的粉,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墨鱼骨。
罗倍兰算是被骂出心理阴影了,往后的日子里她格外小心,没再在这件事上出过岔子。
但她心里总是惴惴的,有几个夜晚她依旧难以入睡。
大概是被可可骂怕了,她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
老天反驳罗倍兰的自我安慰好像成了一个习惯,她晚上接到了刘淑华的电话,她这一次的声音听上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要疲惫几分。
罗湖生感染了,现在在住院。
“舅舅怎么样了,有危险吗?大概要花多少钱医生有说吗?”
接到电话的时候是下午两点半,但她和可可他们才刚刚吃饭。
罗倍兰有些脑子发晕,隐隐约约只听到“目前没有大碍”几个字。
放下手机,她看到可可和贾林峰都已经放下了筷子,望着她。
“你舅舅……没事吧?”可可面露担忧。
罗倍兰摇摇头,感觉这个世界的走向荒诞得有些过于虚伪。
还有两天就是小年了。
罗倍兰在刷盘子时和贾老板大概说了一下她过几天就要去找厂子打工了。
这回可可没再拦着罗倍兰,罗倍兰看见她默默地在把那块墨鱼骨头磨成细细的粉末。
这个城市最不缺的就是电子厂,她很快找到一家电子零件加工厂,做得越多,拿的钱越多的那种,她给他们打去了电话,第二天下午就去。
罗倍兰躺在床上,心事几乎要溢出来了。
察觉到她不安稳的呼吸声,可可伸手揽住她一条胳膊,拇指在她手腕附近的穴位上按着。
“别想了,早点睡吧。”可可说。
第二天,可可把罗倍兰的东西绑在摩托车上,临走前,罗倍兰再次向贾林峰道了谢。
贾林峰还是不太善于微笑,他脸上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尽管罗倍兰知道他很真诚,但那张脸看上去还是有些滑稽。
可可拍拍摩托车后座,示意罗倍兰坐上来。
开往陌生的电子厂的路上,罗倍兰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平静,她木木地望着路边种的稀稀拉拉的行道树。
可可把车开得很慢,一辆重卡车驶过她们坐着的小摩托,扬起一阵灰黄的土灰,给她们的前路蒙上一层阴霾。
罗倍兰上手很快,僵硬的脑子将她机械重复的动作指挥得很好,同寝室五十多岁的大姐下工后,躺在床上先是夸她动作麻利,话锋一转就要给她介绍对象。
罗志麟打来的电话适时拯救了罗倍兰,听着电话那头隐约的男声,女人眼神古怪地闭上嘴。
“我在火车上,明天上午就到你那。”
罗倍兰说她新的厂子里刚干了没几天,现在走就拿不到钱了。
“我很担心你。”
难得地,罗志麟的语气染上几分哀求。
“跟我回家。”
第43章 疤痕(回忆终章)
罗倍兰的主管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很胖,说话时语气很凶,在听到罗倍兰说要走的时候,用罗倍兰听不懂的方言低低骂了几句,唾沫星子横飞,险些溅到罗倍兰脸上。
罗倍兰去火车站接了罗志麟,他似乎没料到这里到了一月份依旧称得上温暖的气候,他从火车站出来的时候,手上拖着一个有些旧了的黑色行李箱,行李箱上搭着他脱下来的厚外套。
兄妹俩上次见面还是在家里,都还是学生。
他们有些相视无言。
只这面对面站着互相打量的片刻,他们同时意识到,对方都已经是一个大人了。
“我买了今晚走的票。”罗志麟说。
罗倍兰低着头,有些沉默。
她不想回家吗?
她特别想。
“我先去和我朋友说一声吧,她还不知道我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