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云霄点头:“我亦如此。”
他自十岁离家后便再没回来过东极紫微垣,重游故地,眼见二十年来变化不大的街巷,心中竟升起一丝隐秘的欢喜。
果真前缘未断。
这次回来,除了要同祝乘春一起行动,取得此地的天道圣物,他还要解决当年的心结,让心境不留破绽。
于修士而言,任何心境上的破绽,都有可能导致渡劫时心魔滋生,万劫不复。
肩膀忽地一沉,扭头望去,是祝乘春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身上,灼灼的红目仿佛能洞察人心:“你心情不好么?都不笑了。”
齐云霄摸摸脸,心道自己表情真有那么明显吗。
“吃甜食能让心情变好,本君给你买个糖人儿吧?”祝乘春左右张望一阵,指着街角一个贴糖画的小摊儿笑道。
齐云霄望着他的笑颜,一颗心又酸又软。这个人,还真是……
只要想想春君是以失忆的状态和他说的这些话,心中便止不住地涌起一股股暖意。
然而当他顺着祝乘春手指的方向看去时,一腔血液好似凝固了般,从头凉到脚,皮肤上倏然冒起一层诡异的寒意。
那个小摊……竟和他儿时所见……分毫不差!
梦中的大火一直在燃烧,鼻尖似乎嗅到了肉类和木头被烧焦后的混合味道,日色西斜,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
他真的逃出那场大火了吗?身边人与物是真实的吗?为什么二十年过去了,小摊一点变化也没有?
“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劲?”
一双手扶住了他的肩膀,轻轻摇晃着。祝乘春发现俊俏的小郎君道侣不对劲,很是忧心。
他不明白这份感觉从何而来,可一颗心就是牵系着那人的一举一动,随人乐而乐,因人忧而忧。他愈发确定了,在自己失忆前,齐云霄定然占据着他心中最重要的地位。
想来也是,修炼到第五重天忘情川,百年过往清晰如昨,独独不记得齐云霄。
或许等自己再度动情,忘情川的效果便能破解了。
齐云霄深吸一口气,令自己慢慢平复下来。至少,身边还有祝乘春,在他分不清梦境和真实时,祝乘春的存在总令他安心。
“乘春……”他声音晦涩,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街角的糖画小摊,“这个摊子,这个摊主,我十岁时就见过了。”
“它和二十年前分毫不差。”
他垂下眼帘:“二十年前的夜市,我在这个摊子上买了糖画,回去发现齐府走水了。”
祝乘春了然了,他的小道侣这是心有郁结。于是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不顾旁人目光,他牵起齐云霄的手:“是人是鬼总要看了才知道。你别怕,有我在呢。”
二人手牵手行至小摊前。摊主热切地舀了一勺糖,放在火炉上炙烤着:“两位公子买糖画吗?我做了几十年生意,保管指啥画啥,不像不要钱!”
祝乘春微笑着递去两枚东煌钱:“唔,就画一个他,再画一个我吧。”
“好嘞,公子瞧好了!”
摊主掌勺的手很稳,在石板上迅速起了个形,刷刷两笔就将二人神态衣物描绘得淋漓尽致,比在北冥玄墟域看到的那次惨不忍睹的糖画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在摊主画糖人的时候,齐云霄一直暗暗观察着小摊。
越是观察细微,越是心惊胆战。
摊主似乎从未老去,二十年的时光在这个普通人的身上没有留下丝毫痕迹。车把上的锈痕、摊面的凹痕,也和他记忆中的情形一模一样。
第60章
某些事情, 还需进一步确认。
摊主正从签桶里取出两支竹签,签尾按压在尚未硬化的琥珀色糖稀上,又点上两滴糖稀。
齐云霄看着他娴熟的手法,不动声色地问道:“老伯在此地出摊多少年了?”
“有三十几年喽!”摊主乐呵呵地用铲子轻轻把两只糖人完整地从石板上铲下来, “整个东煌城的糖画摊, 再找不到像我这样的一双巧手了!”
齐云霄接过糖人,又问道:“二十年前齐府大火, 老伯可有印象?”
“这……”摊主一愣, “齐府大火?”
齐云霄语气微急地追问着:“就在二十年前,也是这条街, 这个街角,我找你买了个糖人……老伯还记得么?”
手心被挠了挠,祝乘春的指尖干燥温热, 带来一阵令人心安的力量。
糖勺“当啷”砸在炉沿。摊主擦了擦皱纹里渗出的汗珠, 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公子,您这可说笑了, 齐府大火我确实有印象,可那是几个月前的事儿了, 哪有二十年这么久?”
……怎会如此?难道他二十年都在梦里过的?白活了?
祝乘春忽地拉着他退开两步, 只见眼前不知何时起了一阵黑雾,罩住了小摊和摊主。手中的糖人忽地蒙上一层白膜,糖稀里浮现些黑色小点。更骇人的是竹签——签尾处生着层层的青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