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曾想过贾想竟是对自己亦有意,祝千龄无比后悔着昨夜莽然的动作,他害怕真正抵达了终点,一切假象就要随着流水一去不复返。
要不要告诉贾想?
告诉贾想,他在南海看到的所有?
祝千龄深吸一口气,天人交战,灯火摇曳。
沉默片刻,他嗓音颇为沙哑,缓缓张开了口:“贾想,如果我们这个世界是假的,真实的世界里并没有我,你会怎么做?”
这句问话若是放在平时,贾想定会把它当做是无意间的天马行空,随心所欲而来的戏言。
可放在此番环境中,贾想却断断不敢轻易回复,生恐自己轻佻的答案会给祝千龄带来伤害,而怀中人并不会莫名问出这番话。
他直觉,祝千龄打开魔窟封印的动机就在此句问话之下。
思索片刻,贾想斟酌着语句,却觉得哪一句话都是轻飘飘的,他想说假设不成立,因为贾想压根无法想象没有祝千龄的世界,他又想说会寻找祝千龄,可此答更像是四两拔千斤,不如不说。
熟料,不等到他回答,祝千龄便松开了双臂,漠然道:“我知道了。”
贾想茫然:“啊?”
“无它,”祝千龄轻描淡写道,“我做了一个美梦,梦里全是你。”
闻言,贾想的神情都绷不住了,他难以置信地重复道:“美梦?”
如果是美梦,祝千龄怎么会在睡梦中眉头紧蹙,冷汗津津?
他还想要再问,祝千龄却把自己塞回被褥中,翻身背对贾想:“我还想再休息……”
话音未落,门外骤然响起一阵仓促的脚步声。
侍女的呼唤声由远及近:“尊上——尊上——”
“有人劫狱了!有人劫狱了——尊上——”
贾想心中顿觉不妙。
第92章
当贾想和祝千龄匆匆赶往寒牢时, 寒牢只剩一片惨状。
闻人曲无声无息地俯趴在地面,有霜花攀上她的肌肤,她仿若要与漫天风雪融为一体, 冰做的人儿就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笼中离去, 身下蔓延着一滩暗色的血,毫无尊严可言。
她与贾想生得有八成像,祝千龄只是轻轻瞥了一眼,误以为这幅残破的躯体是贾想,呼吸登时一窒, 愣在原地, 无法动弹。
两年前那一幕给他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 即便贾想无恙地站在祝千龄眼前, 可那个朦胧午夜中,那道横贯胸膛的疤痕还是刺痛了他的眼。
祝千龄总觉得那一刀确切地夺走了贾想的性命,那种寒凉的悲痛是他从未有过的。
直到贾想扯了扯他的衣角,不顾他人眼光,揽住祝千龄的肩膀。
他知道祝千龄联想到了什么, 低声道:“我在。”
祝千龄抿唇,从噩梦中晃过神, 却不敢再看贾想一眼,只是望向牢笼中的更深处。
空空荡荡。
闻人歌已然不见了踪影。
与此同时,春半的牢笼中亦是空无一人。
贾想瞬间没了底, 倘若说是祝踏歌劫走闻人歌,那还顺理成章, 他想不清楚是何人会劫走春半。
他欲询问祝千龄,可祝千龄自那天开始后便失踪了。
常言小别胜新婚,贾想和祝千龄确认关系还不到两天, 就发生这等灾事,贾想心中惶惶不安,祝千龄的消失更是添了浓厚一笔。
他想去寻找祝千龄,却被诸多侍从围拦,贾想欲强突,抬眸见侍女们后怕的面容,以及侍从们隐藏惶恐的双眸,他又没了心力。
无力感再次萦绕贾想的心头
当初被萧敖带走的祝千龄,会不会也是这种心态?
贾想枯坐窗边,他闲得无事,只能慢慢琢磨穿越来发生的一切事宜。
院外寒梅开了又败,眨眼三日过去,贾想搁下手中的狼毫,宣纸上罗列着八年来的时间线。
他格外关注祝踏歌的行径,贾想独独不能理解——祝踏歌为何会纵容魔息容器的逃离?
祝踏歌对祝千龄到底是什么情感?
南海一行中,祝踏歌冒然放莫尔纳回归南海,自西沙事发后,贾想甚至分不清他认识的莫尔纳究竟是本人,还是自南海时便死去,被祝踏歌取而代之。
北川更是不用多言,每一步都掺杂着祝踏歌的算计,西沙更是如此,与其说咎语山因祝千龄而亡,不若说她是被祝踏歌牵引着步入死亡。
奇异的是,祝踏歌推动的这些事宜,看似是在处处针对贾想,但更深入地探索——祝踏歌在助祝千龄吸纳魔息。
祝千龄仍然没有音信,贾想心中郁结,他总爱把事情往坏处想,若是祝踏歌真的在助祝千龄吸纳魔息,那祝千龄的后果不堪设想。
不可坐以待毙。
贾想决定遁逃,至于去何方,自是东岛。
他要去看一眼,东岛的魔窟封印是否如其他三境一般,不知何时早已千疮百孔。
但离开北川仍是有些许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