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了?”
列车正在隆隆地向前进,外面的天色暗如黑夜,初晴捏着一杯水, 整个车厢的地板上铺满碎尸残块, 她小心翼翼地避过, 向范意走来:“舒服一点了吗?”
从车厢外面回来后,范意就一声不吭地缩在角落, 仿佛受到了很严重的打击,谁问都不出口。
其他人看到范意这个模样,本就恐惧的逃避心理再次放大,也没敢再跟着下车。
虽然范意嘴上说了“不用”, 可初晴还是叫上其他人一起帮忙,把范意扶到了最近的位置上。
刚一撒手,他就往里钻, 用回避的态度躲开了所有人。
这么耽搁一会儿的功夫,他们错过了车站最后的停靠时间。七分钟一到,车门“滋”地一下关上, 不等其他人站稳就再次发动, 向着未知的下一站飞驰而去。
堵在车门前也没用, 范意又不讲话,于是所有人都返回最近的车厢里,随便找了个位置坐, 顺便接着讨论这种情况发生的原因,以及下面的对策。
途中有人担心范意, 又特地叫初晴去帮忙看看。
初晴同意了,她站起来。
还好这整车的人,没有一个是进过怪谈的通灵者。
不然, 这种互相帮助的情况,压根就不会存在。
因为生死有命。
除了范意,没有人在第一站下过车。
现在想来,也许他们的命运,在那时就已经注定了。
是死。
包括初晴。
【please t off at the next station】
【请在下一站下车。】
然而当时的初晴无法得知,她坐在范意旁边,把热水塞到范意的手心里:“要不要喝一点水缓缓?”
“……”
范意盯着水面的涟漪,终于出声,语气脱力到仿佛随时都能倒地不起:“……我喝不下。”
见证了那样血腥的画面,这辆列车里的东西,他无论如何都是不敢再碰了。
初晴没勉强,她问:“我该怎么称呼你?”
范意往角落里蹭了蹭,没吱声。
初晴说:“你叫我初晴吧,不是真名,如果我们能活着出去,再告诉你我的名字。”
听上去挺莫名其妙的。
他们两个又不认识,彼此之间最大的交集,就是目前同在一辆闹鬼的列车上,面对着生死危机,连共患难都谈不上。
只有他一人体会到了那种死亡的感受。
初晴看出了他的想法,放缓声音:“你是不是觉得,我有些自来熟,没有边界感?”
范意抬眼。
她笑了笑:“可是,这种情况下,人要想说服自己面对恐惧,总得找到一个支撑点。”
“陌生人也好,约定也好,只要留着一个念想,为了活着,可以不择手段。”
初晴说:“没关系,等离开之后,我们还可以继续做陌路人。”
这次范意终于肯说话了:“为什么?”
初晴:“什么为什么?”
“……”
范意把手蜷得很紧,看着她:“你为什么选我,当这个支撑点。”
其实初晴只是举个例子,她并没有把范意当作支撑。范意后来也明白了这点。
初晴此次乘坐高铁前往市,就是有想见的人,有自己的牵挂。
南晓雨。
她只是察觉到范意的状态不对劲,也正好替其他人来问一问。
一个人在角落坐着,不参与别人的讨论,这样下去不行。
而且,当时如果没有范意的回答给了她参考,她不一定能想出合适的措辞与主意,避过乘务员查身份证及贩卖木牌时设下的语言陷阱。
于情于理,她都应该来询问一番情况。
初晴回答:“因为你的意见比较有价值。”
价值。
范意还是第一次在自己身上听到这个词,不禁觉得可笑,又悲哀。
他心里不舒服,不舒服就不自觉想起很多不美好的事。
他撇着嘴反问初晴:“我有什么价值?”
“你们在努力寻找线索求生,我是一个只会缩在角落的胆小鬼,哪来的价值?”
初晴问:“浓雾外面有什么?”
范意倏然失声。
初晴握住热水,手指相互搭着,用以掩盖自己内心的不安:“你看,只有你知道。”
“你很大胆,敢于一个人就走进雾里,也是从雾中回来之后,才变得这样。”
“雾外面是很不好的东西吗?”
死亡的感受,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折磨、崩溃、黑暗、绝望……情绪都还残留在身体里,抓住他的命门,如影随形。
初晴压住自己颤抖的食指,小动作被范意捕捉入眼。
范意这才回过神。心想,原来初晴也是在害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