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铃声是解脱的号角。
晏玥拖着沉重的脚步,被沉甸甸的书包抽走所有力气。
再次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老旧铁门,家里是挥之不去的杂乱。
晏子清已经回来了,瘫坐在那张吱嘎作响的旧沙发里。
闭着眼睛,眉头紧锁,额头上皱纹似乎更深了。
他听见门响,眼皮挣扎着抬了抬,倏地塌陷下去。
干裂的嘴唇蠕动半秒,连一声‘回来了’都碎在喉咙里。
身上还带着外面奔波的风尘和汗水的气味,一只手无力地垂在沙发边。
指间夹着一支燃了一半、却忘了抽的廉价香烟。
烟灰积了长长一截,摇摇欲坠。
晏玥的目光落在老爸那双开了胶的旧皮鞋上,又移到他鬓角刺眼的白发,以及被生活重担压得脱了形的脸上。
一股巨大的酸楚猛地冲上鼻腔,眼眶瞬间就热了。
她张了张嘴,喉咙却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
那些在学校里积压的委屈、心碎还有痛楚,无处诉说,却在这一刻疯狂地翻涌,几乎要将她撕裂。
晏玥好想,想要扑进父亲的怀里,想要跟小时候那样嚎啕大哭。
然后把沉聿珩的恶毒言语、林默的温柔界限、还有挥之不去的窒息感统统倒出来。
可是,当她看到父亲紧锁的眉头下那深重的眼袋,看到他垂在沙发边那只布满老茧和裂口的手。
看到他身上洗得发白、袖口磨破的旧夹克
所有的话都哽在了喉咙深处,啜出几滴灼热的苦涩。
爸爸已经那么累,那么难了。
甚至比一头垂死的老牛还累,拉着深陷泥潭的破车,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挣扎。
她怎么忍心?
怎么忍心再把自己这堆小孩子的烦恼和心碎,压在他早已不堪重负的肩膀上?
她默默地放下书包,走进厨房。
昨天剩下的菜还有一点,完全冷掉地躺在盘子里。
晏玥拧开锈迹斑斑的水龙头,接了一锅水。
放在那个火苗微弱、需要反复打几次才能点着的旧煤气灶上。
水烧开的咕嘟声在寂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响亮。
晏子清被哗啦的水声惊醒,猛地睁眼,看到女儿在厨房里沉默的小小背影。
他慌忙掐灭了烟头,站起身,声音带着熬夜后的嘶哑和一丝慌乱:
“玥玥?你老爸来热,你别弄了,小心烫着!”
他几步抢进狭小的厨房,动作间带着笨拙的急切。
“没事,爸,我会弄。”
晏玥没有回头,声音闷闷的,用筷子搅动着锅里开始冒泡的水。
狭小的厨房里,父女俩挨得很近。
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却仿佛隔着一条静默的河流。
晏子清局促地站在女儿身后,看着女儿单薄的肩膀,嘴唇嗫嚅了几下,想说点什么。
问她在学校好不好?问她是不是不开心?
那些作为父亲应该问的话,此刻却重如千斤,怎么也问不出口。
他怕听到不好的答案,怕自己无力解决,怕看到女儿失望的眼神。
最终,他只挤出干巴巴的一句:“钱还够用吗?不够跟爸说。”
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清。
“够的。”晏玥依旧没有回头,盯着锅里翻滚的水花,视线渐渐模糊。
锅里的热气蒸腾上来,熏得她眼睛发酸。
在客厅里,只有煤气灶燃烧的呼呼声和水煮开的咕嘟声。
沉默撕开了一切的塑料包装,将这对相依为命却伤痕累累的父女紧紧裹捆。
晏子清看着女儿倔强沉默的背影,胸口堵得发慌。
他知道女儿心里有事,知道她眼神里的光黯淡了许多,
可他笨拙得像个蹩脚的闯入者,找不到打开那扇心门的钥匙。
晏子清只能徒劳地搓着手,承受着那份山峦般重量的愧疚和无能为力的痛苦。
晏玥把热好的饭菜端到那张摇摇晃晃的小餐桌上,只有一副碗筷,
“爸,你吃吧,我不饿。”
她说完,逃也似的钻回了自己独立的小空间里。
狭小的房间里,一片昏暗。
晏玥没有开灯,背靠着糊着废报纸的水泥墙壁,身体缓缓滑坐在地上。
黑暗中,她终于不再压抑,无声地剧烈颤抖起来。
泪水汹涌而出,瞬间濡湿了脸颊和衣襟。
她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臂,不让一丝呜咽泄露出去,只有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耸动。
心碎的感觉瞬间明晰起来,无数被打碎的温情在其中搅动。
被沉聿珩长久的精神凌虐,被林默老师温和却漠然的‘有限’,还有此刻重若千钧的无力所有情绪汇聚成怅然若失的痛楚。
拼命地爬上来,掐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