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叶青釉眼前逐渐模糊的时候,众人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响彻主屋之内!
一片惊呼声中,有人一把掀翻桌椅,顶着一地叮叮当当的狼藉,疾步上前几步抱住了叶青釉。
那是一道高大精瘦的黑影,伸出的手,粗粝,遍布老茧,扎人的很,身上还有些干完活之后特有的汗臭,但此刻,这熟悉的味道却是如此令人心安——
是叶守钱,是老爹。
虽然原先叶青釉打定主意要在老爹面前‘装乖卖惨’,让老爹阿娘和这一家子离心离德,可真意识到发生什么的时候,心中还是忍不住酸涩。
一梦千年,离开熟悉的环境,熟悉的思想三观,一群人压着她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欺负,又是将她卖掉,又是连栖身的地方都要夺走,甚至在她勇敢为父母出头时选择直接动手
这是多么不要脸的事情!
这条路比她想的还要难走,不过还好,叶守钱这回没有迟到,将她救下来了!
原先屋里暖心分饼时说的话,分明有用,没有作假!
叶青釉鼻头一酸,张口欲言,还没来得及出声,眼泪便争先恐后的涌出眼眶。
“阿爹在阿爹在!”
叶守钱轻轻拍着叶青釉的后背,挺直腰杆,第一次正脸直视周围那群眼中怒意横生,看起来似乎恨不得将他抽筋扒骨的亲人们。
叶守财面皮颤抖,不是害怕而是愤怒,一字一顿道:
“老大,你这是做什么?”
“我替你管教管教不懂事的闺女而已,你在爹娘面前就把饭桌掀了?”
叶守富脸色只在叶守钱掀桌之时有片刻的惊诧,随即便很快恢复正常:
“不孝。”
不孝是多大的罪名,无论何时,世人都有目共睹。
两兄弟轻而易举的翻动嘴皮,就将重于泰山的两个字扣在叶守钱的头顶,就是想要将人置之死地。
可偏偏一屋子人或唇边啜着冷笑,或绢帕捂鼻看热闹,就是没有一个人拉架。
叶守钱沉吟数息,在大家以为他要开口服软的时候,出声道:
“芸娘,莫哭,我们走。”
老实人也疯狂
走?
走去哪里?
叶家人中终于有人反映过来,齐齐看向叶守钱,皆是一脸不可思议。
白氏自刚刚叶守钱掀桌之后,便仓皇站起身落泪不止,此时听见自家男人喊自己,顾不得其他,直接跌跌撞撞就来到了叶守钱身边。
叶守钱一手牵住白氏,一手抱紧叶青釉,没再说第二句话,朝门口转过了身,迈步前行。
这行动简直令屋内自诩熟悉叶守钱的众人摸不着头脑,叶守财最先憋不出气,闷声道:
“你这又是做什么!?”
“把桌子掀了自己就走了?!你以为这天底下是皇帝老大你老二?”
“今日事情如何大家可都看到了,分明就是你们在后面嚼兄弟的舌根子,被闺女学舌学了出来,我替你管教闺女,你还掀了桌,这话要是传出去,我看谁还敢雇你干活,谁还敢娶你闺女!”
“这站不住理的可不是我们”
窝在叶守钱怀里的叶青釉清楚的感受到自己老爹的脚步顿住,她将埋在老爹脖颈处的头微微抬起一些,顺着叶守财声音来源的地方看去,恰巧瞧见叶守财和叶守富两兄弟相互对上一个狡黠的眼神。
叶守财不知哪里来的信心,竟恬不知耻道:
“哪怕你现在去将屋子收拾出来,事儿也没这么简单能平!”
这两人,不,这屋内的这么多人,竟然还是觉得叶守钱悍然掀桌,此时离开是去收拾屋子,是顺从他们的意思搬到主屋灶屋边的侧室之中!
叶青釉将这满屋子人脸上的神情瞧了个仔细,心中更觉讽刺,只是这回,她还没有来得及出声,便感觉有一只柔弱的手搭在自己后背之上。
白氏含泪,微不可查的朝着自家闺女摇了摇头,抖着唇,用几近于无的声音道:
“青儿,你今日头伤还没好,糊涂了莫怕莫怕,有你阿爹在”
糊涂?
这可不糊涂,争取自己的利益,是每个人都想要做的事情
等等!
叶青釉心中一沉,立马意识到白氏的意思究竟为何,而自己究竟做错了那一步——
在场之人,是瞧不起白氏和叶青釉吗?
不,这群人只是瞧不起被自己吸骨敲髓,却还闷声不吭的叶守钱!
无论她今日口舌有多厉害,表现得再好,在旁人眼中,到最后也只会被清算到她所依附的男人身上。
或是父亲,或是丈夫,或是儿子总归不会是女子。
这个家,或者说,这个时代,比她想的还要苛责女性。
看来以后有什么事情,还需慎重一些,毕竟一枝独秀最无用,双拳难敌四手
叶青釉的心一点点往下沉,便听耳边的叶守钱态度坚毅,瓮声回答道: